冰璃在禁灵间里，自己跟自己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不对，不是一个自己。
是两个。
“璃璃”在哭，在喊爸爸，想要回家，像只吓坏的小猫，用人类的那半边身体徒劳地捶打着墙壁。
“冰璃”在嘶吼，电子音都喊劈了，喊着清除污染，执行指令，用那半只金属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和胸口，火星子都冒出来了。
幽蓝光流和冰晶风暴在她身上交替爆发，忽左忽右，把禁灵间折腾得跟刚被拆迁队光顾过一样。
墙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门外，四个守卫脸都白了。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心全是汗，腿肚子有点转筋。
“队、队长……这门不会炸了吧？”一个年轻守卫小声问。
“闭嘴！盯着！”守卫队长也是喉咙发干，但他好歹是凝晶境，硬撑着没后退。
“凯瑟琳主管和陛下都在呢，天塌不下来！”
话是这么说，他看着那扇被能量冲得“砰砰”作响、不断掉渣的合金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娘们儿发起疯来，也太吓人了！
凯瑟琳站在林曦侧后方半步，眉头紧锁。
“老师，真的不用干预吗？再这样下去，这间禁灵间就废了，她也可能自我毁灭。”她的目光里带着担忧，不是对冰璃，而是对可能损失的情报和实验样本。
林曦倒是很淡定。
他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马扎（凯瑟琳发誓她之前绝对没看见老师带这东西），在离禁灵间门口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了。
还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
“干预什么？”林曦嗑了个瓜子，吐掉皮，看得凯瑟琳眼角直抽。
“你看过斗蛐蛐吗？俩蛐蛐在罐子里掐得你死我活，你这时候伸根手指头进去，除了被咬一口，还能干啥？”
凯瑟琳：“……”
老师，您这比喻是不是有点过于接地气了？
“可是……”凯瑟琳还想说什么。
“别急，坐下来看。”林曦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示意她也坐。
“多好的观察样本啊。”
“人性与指令的冲突，记忆与现实的撕裂，星骸能量与人体、机械的融合稳定性测试……还是实时直播，全景环绕音效。”
“百工坊那帮家伙要是知道，得羡慕死。”
凯瑟琳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挨着老师坐下，接过林曦递过来的几颗瓜子，机械地嗑着。
嗯，瓜子味儿还不错，炒得挺香。
守卫们看到这一幕，集体沉默了。
陛下……您这心态是不是太好了点？
里面那位都快把房子拆了喂！
禁灵间里。
冰璃（或者说两个冰璃）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
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撞墙和自残了。
开始用法术对轰！
半边身体绽放出幽蓝的、带着强烈混乱精神波动的能量束，轰向另半边！
另半边则爆发出纯粹的、刺骨的寒冰风暴，试图冻结那些蓝光！
两股力量在她身体中线位置对撞，炸开一团团冰蓝色的能量烟花，噼里啪啦，视觉效果拉满。
“啧啧，能量对冲效率低下，损耗超过百分之六十，浪费。”林曦一边嗑瓜子，一边还点评上了。
“左边那蓝光，精神污染属性过强，但物理冲击不足。右边冰系能量倒是纯粹，但缺乏变化，太死板。”
凯瑟琳：“……”
老师您还真当是看特效大片啊？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冰璃的状态很不对劲。
两股力量虽然在她体内冲突，但似乎并没有彻底摧毁对方的意思，更像是……在争夺地盘？
在寻找一个新的平衡？
而且，随着冲突加剧，她身上那些破损的装甲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幽蓝光流或冰晶，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冰晶！
这些冰晶仿佛有生命，沿着她的皮肤和装甲蔓延，修补着破损处，甚至开始重新勾勒她身体的轮廓。
“老师，您看那些新生的冰晶！”凯瑟琳低呼。
“嗯，看到了。”林曦眼睛微亮。
“‘源质调和剂’在应激反应下的自适应变化。”
“它在尝试根据当前的能量冲突状态，重新‘调和’这具身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放下瓜子，擦了擦手，神识更加集中地观察着。
这种“现场学习”的机会可不多。
禁灵间内。
冰璃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不是因为打累了。
而是因为那种新生的深蓝色金属冰晶，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
它们像一层坚硬而柔韧的壳，从她的躯干向四肢蔓延，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冲突似乎被强行“抚平”了。
痛苦的表情和冰冷的僵硬，在她脸上交织变幻的速度在减慢。
“我是……谁？”
她（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一半是女孩的迷茫啜泣，一半是电子音的冰冷质询。
深蓝色的冰晶覆盖到了她的脖颈，开始向脸部蔓延。
左眼的人性光芒在挣扎，右眼的机械蓝光在闪烁。
最后，冰晶覆盖了她的整个头部，形成了一副全新的、流线型更加优美、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面甲。
只留下两道细长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视觉缝隙。
她（们）安静了下来。
不再颤抖，不再嘶吼。
静静地站在一片狼藉的禁灵间中央，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被深蓝色金属冰晶完全覆盖、呈现出一种奇异美感的手。
“人格冲突……暂时平息。”全新的、融合了轻微电子音和人类声线的中性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
“记忆碎片……部分整合。指令库……部分解锁。”
她抬起头，那道蓝光视觉缝隙“看”向禁灵间外，仿佛穿透了扭曲变形的合金门，落在了林曦和凯瑟琳身上。
“检测到高权限观察者。”
“重新定义任务目标。”
“最高优先级：获取更多关于‘E-07实验’及‘父亲’下落信息。”
“执行方案：合作。”
“嗡——”
她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
一团稳定的、内部仿佛有星辰光点流转的深蓝色能量球，缓缓凝聚。
不再是之前狂暴混乱的样子。
而是温顺、凝练，蕴含着冰冷与秩序的力量。
“能量输出稳定，可控性提升百分之二百。”
“综合战力评估……魂光境后期，冰、精神双属性变异，附带未知星骸能量特性。”
她收拢手掌，能量球无声消散。
然后，她转向那扇几乎报废的合金门。
伸出覆盖着冰晶的手指，轻轻一划。
“咔嚓。”
厚达半米、掺了禁灵材料的特种合金，像豆腐一样被整齐地切开一个可供人通过的方形缺口。
冰璃（现在似乎不能简单地用“她”或“她们”来称呼了）迈步走了出来。
深蓝色的金属冰晶装甲在冷光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步伐稳定，再无之前的踉跄和狂乱。
四个守卫如临大敌，立刻举起武器对准她。
凯瑟琳也瞬间站起，细剑在手，风之灵力蓄势待发。
只有林曦还坐在小马扎上，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抬头看着走出来的新·冰璃，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打完架了？感觉怎么样？”他语气轻松得像在问邻居家孩子期末考了多少分。
冰璃（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蓝光视觉缝隙微微闪烁。
“个体状态：稳定。人格基底：重构完成。记忆模块：部分恢复。指令优先级：已变更。”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人性化的语言。
“我……需要信息。关于过去，关于实验，关于……‘父亲’。”
“作为交换……”她看向林曦。
“我可以提供‘方舟’部分非核心情报，以及……我的战斗力和技术知识。”
林曦笑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才对嘛，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坐下来聊聊多好。”
他走到冰璃（新）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那身全新的、仿佛艺术品的深蓝色冰晶装甲。
“这身新皮肤不错，比之前那破烂儿帅多了，就是颜色太冷，女孩子家家的，可以考虑加点粉……”
凯瑟琳在旁边扶额。
老师，您这关注点是不是歪了？
还有，跟一个刚刚差点拆了房子、现在浑身散发着“我很危险”气息的前敌人讨论装甲配色，真的好吗？
冰璃（新）似乎也被林曦这跳脱的思维弄得愣了一下。
蓝光视觉缝隙又闪了闪。
“外观……非必要参数，功能性提升显着。”
“行吧，你开心就好。”林曦无所谓地摆摆手。
“合作可以，但我得先验验货。”
他指了指一片狼藉的禁灵间。
“首先，这间屋子的维修费，得从你未来的‘工资’或者‘情报费’里扣。”
冰璃（新）：“……？”
“其次，我需要你配合百工坊，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和能量分析。”
“放心，不切片，就是看看你这新造型是怎么来的，顺便记录点数据。”
冰璃（新）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最后，”林曦收起笑容，银色的眼眸变得深邃。
“告诉我，‘不该来的目光’到底是什么？”
“还有，你对艾莉丝……那个‘失败品’，到底知道多少？”
冰璃（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蓝光视觉缝隙稳定下来。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混合了机械精确和人性凝重的奇特质感。
“那目光……来自‘星骸’的源头，或者说，是制造或投放‘星骸’的存在。”
“它们并非时刻注视。”
“但大规模、高浓度的‘星骸能量’活性，或者像艾莉丝那样，体内残留着强烈‘实验印记’的个体被激活……可能会引来‘回望’。”
“至于艾莉丝……”
她顿了顿。
“她不是简单的失败品。”
“她是‘E-07共生体计划’中，极少数在污染泄露中存活，并且与‘星骸源质’产生了深度、稳定共鸣的个体。”
“在我们……在‘方舟’的资料中，她被称为——”
“活体信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