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秦政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敏锐地捕捉到仙鹤语气里的凝重,那不是提点,而是……警告。
仙鹤缓缓点头,那对仿佛藏着星辰大海的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怜悯。
“没错,一道枷锁。”
“它深入你的血脉,不,比那更深,已经和你的生命本源、你的神魂,几乎彻底融为一体。这手法高明到令人发指,隐蔽到了极点。要不是我这种跟天地同寿、专修神魂的灵体,恐怕就算是飞升境的大修士当面,也根本看不出半点猫腻。”
话音未落,仙鹤抬起那只光洁如玉的翅膀,隔着无尽的纯白空间,对着秦政的方向,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力量瞬间降临。
秦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猛地向下一拽!
这一次,不是坠入深渊的失重感,而是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维度!一个超越了物理感官的、属于神魂的内视世界!
在这里,他“看”到了自己。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身体最本源、最微观的构造图谱。
奔腾如江河的金色血液,闪烁着细微符文的莹白骨骼,宽阔坚韧的经脉,悬浮于丹田、如恒星般稳定旋转的金丹,以及……那盘踞于识海中央,散发着煌煌神威的,他自己的神魂!
一切的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的“眼”前。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所谓的“枷锁”。
那是一道细若游丝的金色丝线!
它若有似无,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却又散发着一种永恒不朽的气息。它如同一条最狡猾的毒蛇,阴险地缠绕在他的神魂本体之上。
丝线太细了,细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却如同跗骨之蛆,每一个节点都死死扎根在神魂的最深处,与他的生命本源、他的意志、他的一切,都紧密地勾连在一起!
秦政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道金色丝线的另一端,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世界的壁垒,正无休止地延伸向一个遥远、未知、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死寂的恐怖方向!
仿佛,正连接着某个他根本无法触及,也无法想象的至高存在!
“这……是什么……”
秦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干涩与沙哑。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生死不由己的感觉,让他出离地愤怒!
“一道神魂烙印。”
仙鹤苍老温和的声音,此刻却如同九幽寒风,在他意识中响起。
“有人,在你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在你的神魂之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这道烙印,既是坐标,也是后门,更是一个……掌控你生死的开关。”
“只要他愿意,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随时都可以通过这道烙印,对你进行……夺舍。”
“夺舍”二字,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秦政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一片惨白。
不需要再猜了。
他当然知道,这道烙印是谁留下的!
嬴政!
那位看似豪迈大气,言语间满是欣赏,甚至主动放弃夺舍的千古一帝!
原来,所有的退让与“善意”,都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布下这最阴毒、最无解的后手!
好一个嬴政!好一个始皇帝!
真特么是个老六!
秦政攥紧了拳头,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最深处疯狂滋生。
“能……解开吗?”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低沉如冰。
仙鹤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很难。”
“布下这道烙印的人,神魂境界远超于你,而且手法之精妙,已经触及到了‘道’的层面。它和你的生命本源彻底绑定,强行剥离,就等于亲手撕碎你自己的神魂。除非……”
仙鹤顿了顿,金色的瞳孔中露出一丝无奈:“除非有传说中三清那等级别的大能出手,为你重塑肉身,再造神魂,否则……此局,几乎无解。”
秦政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三清?那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至高存在,去哪里找?
难道自己费尽心力走到今天,终究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刹那,仙鹤的话锋却猛地一转。
“不过……‘几乎’无解,并非‘完全’无解。”
秦政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精光:“什么办法?!”
“让你的神魂,变得比他更强!”仙鹤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认真,充满了力量,“这道烙印之所以能成为你的‘枷锁’,根本原因在于,留下烙印那家伙的神魂本质远比你强大。这就像凡人无法挣脱仙人的锁链。”
“但,如果你的神魂强度,反过来超越了他,甚至碾压他呢?这道烙印自然就会因为失去了根基,不攻自破!”
秦政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可是,他是嬴政!一个已经与整座昆仑龙脉,乃至背后更庞大存在融为一体的老怪物!我要如何,才能在神魂上超越他?”
“这确实很难。”仙鹤坦然承认,“难如登天。但,并非不可能。世间修炼神魂的法门万千,但最有效的,往往也是最痛苦、最极端的那一种。”
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听好了,年轻人。神魂的本质,抛开那些玄之又玄的说法,归根结底就是一件事——面对精神冲击时的抵抗力。”
“这就像凡人锤炼肌肉。”仙鹤的声音铿锵有力,“只有一次次地撕裂、重组,才能让它变得更加坚韧强壮。神魂,亦是如此!只有不断地直面那些能让你崩溃的精神冲击,不断地在疯癫与清醒的边缘线上反复横跳,才能真正地淬炼它,让它变得坚不可摧!”
仙鹤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秦政脑中的迷雾!
他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
他瞬间就明白了仙鹤话语背后,那条血淋淋却又直指大道的路!
“你是说……脱敏训练?”秦政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现代词汇。
“脱敏训练?”仙鹤先是一愣,随即仿佛理解了其中含义,竟人性化地笑了起来,“呵呵,这个词……倒也贴切。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让你的神魂,去不断地接触、适应那些能引发恐惧、痛苦、悲伤、绝望的根源。从低到高,循序渐进。当你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当世间一切负面情绪都再也无法动摇你的心神时,你的神魂,自然就强大了。”
仙鹤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但是!这个过程,极度危险!稍有不慎,你的理智之弦就会被彻底绷断,神魂崩溃,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更严重的,会当场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秦政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钢铁般的坚定。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不必谢我。”仙鹤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我只是不忍看到一个身负‘道’之气息的后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沦为他人的炉鼎。至于你能否成功,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志与造化。”
说着,它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
“我的时间不多了。灵气虽然在复苏,但还不足以支撑我长时间保持清醒。记住,年轻人,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大剧变,你要抓紧一切时间变强。否则……”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最终,彻底消失在了这片纯白空间中。
轰!
秦政的意识猛地一震,仿佛从万米高空坠落,瞬间回归本体。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盘坐在蒲团之上,窗外的光线,营地的喧嚣,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仿佛刚才那场与山神的会面,只是一场南柯一梦。
但他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缓缓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冰冷。
“嬴政……你这老六,果然留了后手啊。”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被欺骗、被算计的怒火,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
秦政站起身,推门而出。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晨光刺眼。
陈队长正带着队员在营地周围巡视警戒,看到秦政出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敬了个礼。
“秦顾问,您醒了?需要为您准备早餐吗?”
“不用。”秦政轻轻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帮我联系基地,我需要一批特殊的资料。”
“什么资料?”陈队长有些好奇。
“各种负面视频。”
秦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就像在说“帮我买瓶水”一样。但他说出的话,却让身经百战的陈队长心头猛地一跳,后背都有些发凉。
“从轻度的心理恐惧,到重度的血腥恐怖;从引发心理不适的画面,到足以造成精神污染的禁忌影像……能找到的,我全都要。越全越好,尺度越大越好。”
陈队长直接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秦……秦顾问,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训练。”
秦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目光越过陈队长的肩膀,望向了鹤鸣山的深处,眼神深邃如夜空。
“我要在突破元婴之前,把我的神魂,锤炼到极致。”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
“这个世界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我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变得更强,终有一天,会被这股滔天巨浪,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