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撕裂长空。
三道流光,如自天外坠落的利剑,精准而迅猛地贯穿万米高空。
没有伞包,没有缓冲。
就在即将砸落地面的瞬间,三人身形凭空一顿,下坠的恐怖动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瞬间抹平。
噗。
他们像三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踩在地上,没惊动一粒灰尘。
脚下,是冰冷刺骨的触感。
那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混着海水、淤泥、化学废料和建筑粉尘的粘稠泥沼。一股融合了铁锈、腐烂物与硫磺的浓烈腥臭味儿,跟凝固的毒气似的,疯了心往鼻子里钻。
这里是横须贺。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象征霸权延伸的第七舰队母港,这会儿,已经成了一片被死亡和海水吞没的末日坟场。
近处,一艘航母的舰岛呈四十五度角,斜插在城市废墟里,巨大的船体断成三截,像一头被肢解的钢铁巨鲸,无声诉说着绝望。
远处,倒塌的高楼和扭曲的钢筋,在惨白月光下,活像一头头张牙舞爪的恶鬼。
整个世界,死寂得可怕。
“太安静了……”赵美姬环顾四周,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不仅没人活动,甚至连灾后常见的虫子、老鼠、风声都彻底消失了。
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把这片天地间所有叫“生命”的痕迹,都给抹得一干二净。
这种寂静,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是AAt力场留下的‘余韵’。”
秦政蹲下身,无视脚下污秽,伸手捻起一撮湿滑的泥土。
指尖刚碰到泥土,他眉头就是一挑。
一种诡异的刺痛感,伴随着仿佛来自世界规则的“排异感”,顺着指尖传来。这片土地,像活过来一样,本能地抗拒、中和一切外来的生命。
“力场的作用,不光是物理摧毁。”秦政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个事实,“它会从‘概念’上,对低等级的生命进行‘中和’。说白了,任何能量不够看的生命体,都会被它直接‘格式化’,变回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目光扫过这片死地。
“对普通人来说,在那场灾难里直接嗝屁,没准儿……还算是一种福报了。”
赵美姬听得心底发凉。这种超乎理解的力量,才是真正的神罚。
一直没说话的白芷,冰蓝色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而过,像雷达在飞速扫描。她没理会秦政的解释,只是专注地感知着。
几秒后,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却斩钉截铁。
“幸存者,在那个方向。”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遥遥指向内陆。
视线尽头,是一座在海啸中被削掉半边的山丘。
“那里,有残余的阵法波动。虽然很弱,像风里快灭的蜡烛,但……还亮着。”
“走!”
秦政一声低喝,三人立刻化作三道模糊的残影。
他们的速度快得不像话,在崎岖不平的废墟间如履平地。脚尖在断裂的钢筋上轻轻一点,人就已经在百米开外,身形飘忽,快得拉出了影子。
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工夫,那座半塌的山丘便已近在眼前。
山丘侧面,被人用暴力硬生生开凿出一个山洞。
洞口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幕,像是夏天被太阳烤得扭曲的空气。光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每一次闪烁,都好像是它最后一次呼吸。
显然,这防护阵已经快崩了。
可就是这层薄如蝉翼的阵法,死死隔绝了外界那足以“格式化”生命的世界规则,为洞里的人,撑起了一片摇摇欲坠的天。
“玄武守护阵。”
秦政一眼认出,这是华夏军方配发的制式阵盘,以防御力着称。看来,在这里的,确实是自己人。
他没选择暴力破阵,那只会加速它的崩溃。
他走到光幕前,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光,用“一长两短”的独特频率,在光幕上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是“神农卫”内部的加密信号,意思是:“友军,请求识别”。
洞里死一般寂静。
三秒后。
嗡——
光幕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里面撕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缺口里探出头。
那是个极其年轻的士兵,半边身子都给血浸透了,左臂齐肩断掉,伤口用布条胡乱包着,还在往外渗血。
他仅剩的右臂,死死攥着一柄刻满符文的法器步枪,枪口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剧烈颤抖。那只独眼里,全是绝望、麻木,和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警惕地扫着洞外三人,当目光最终定格在为首的秦政脸上时……
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所有的麻木、疯狂、绝望,在短短一秒内,全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的呆滞,最后,汇聚成火山爆发般的狂喜!
“秦……秦顾问?!”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因为太激动,嗓子都劈了叉。喊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下一秒,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手里的法器步枪“哐当”掉在地上,这个铁打的汉子,竟“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您……您怎么来了!我们……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人了……”
“我来接你们回家。”
秦政一步上前,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右肩上。
一股沛然、温和、充满生命力的灵力,瞬间渡了过去,像一股暖流,顷刻间游遍他全身,不仅稳住了他快要崩溃的伤势,更抚平了他那颗绝望到极点的心。
士兵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剧烈的抽噎。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政,像在看从天而降的神。
走进山洞,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扑面而来。
狭小的空间里,灯光黯淡,只剩下四个人。除了洞口的哨兵,另外三人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弱得像随时会灭的烛火。
为首的,是个国字脸汉子,看军衔应该是队长。他的胸口,是个前后通透的恐怖窟窿,边缘是被高温烧过的焦黑,丝丝缕缕的混乱能量,真就跟蛆一样,死死扒在伤口上蠕动,不让它愈合。
他全凭一口精纯的真气吊着最后一口命。
“队长……队长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才被那东西的光束正面打中的……”断臂士兵眼圈血红,声音哽咽。
“别说话,省点力气。”
秦政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只是平静地吩咐了一句。
他没浪费时间,手一翻,几个散发着沁人丹香的玉瓶出现在掌心,快步上前,挨个撬开伤员的嘴,把丹药塞了进去。
“美姬。”
“来了!”
赵美姬立刻会意,快步上前,玉手轻扬,按在一个伤员的肚子上。
嗡!
一股至纯至阳的金色灵力,从她掌心涌出,温柔又霸道地化开丹药,将磅礴的药力引向四肢百骸,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和肉身。
而白芷,自始至终站在洞口,背对众人。
她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雕,身姿笔挺,气息收敛到极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如同最高精度的警戒雷达,冷静地扫视着洞外那片死寂的废墟,警惕着任何一丝危险。
有她在,这里就是绝对安全区。
几分钟后,在秦政的顶级丹药和赵美姬不计成本的灵力灌注下,几个重伤员的呼吸都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那名国字脸队长,也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秦政,浑身一震,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被秦政一只手按了下去。
“躺好。”秦政的语气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是……顾问……”队长喘着粗气,虚弱地问,“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秦政的回答简单直接,却像一记重锤。
“日本,已经没了。”
队长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惨笑,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我们……就猜到了……那种级别的灾难……简直是天罚,是神在洗地……”
他剧烈地咳了几声,缓了口气,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顾问,你们千万要小心。这片地……已经不干净了。”
“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他咬着牙,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国运一崩,日本本土那些被神社和阴阳师镇压的老怪物,什么‘怪异’、‘付丧神’,全都爬出来了,在这片废墟上百鬼夜行。而且……没了秩序,活下来的人也开始为了一口吃的自相残杀。我们这儿,这几天就打退了至少三拨本地‘浪人’的偷袭了。”
“新时代的……战国乱世么。”秦政低声自语,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这和他预想的最坏情况,一模一样。
一个失去了最高层秩序和力量压制的国度,必然会光速倒退,回归最原始、最血腥的丛林法则。
“你们的伤还需要稳固,先在这休养。”秦政迅速做出决断,“我和美姬、白芷女士,要去一趟富士山。等事情办完,我们再一起回去。”
“富士山?!”
队长脸色瞬间大变,情绪激动之下,差点又把伤口给挣裂了。
“不行!绝对不行!顾问!那里的能量反应,是整个日本最恐怖、最混乱的地方!我们之前拿便携侦测器远远扫过一次,那读数……直接把仪器给干烧了!”
秦政却只是平静地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山壁,望向远处。
在无尽的黑暗中,那座庞大的火山轮廓依旧清晰可见。山顶的火光,如同魔鬼的呼吸,一明一暗,不断喷吐着象征毁灭的黑烟与硫磺。
他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意。
“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去。”
“有些麻烦,必须在它彻底长大之前,”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就把它,摁死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