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度沉沦。
当姜芸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那座名为“泰山神域”的宏伟古城之中。
这一次,她不再是茫然的旁观者,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应聘者”。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纯粹的意识体,而是有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那光晕中,隐约可见一只小小的、长着蜻蜓翅膀的精灵在飞舞。
是皮克精。它与她,在此刻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共生状态。
她能感觉到,皮克精的存在,像一层无形的防护罩,隔绝了此地那股冰冷、死寂的幽冥气息,让她能够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广场上,依旧站满了“人”。
人类士兵和妖兽,泾渭分明地站在广场的两侧。
他们的数量,比刚才少了很多。显然,在第一轮“询问”中,已经有一部分意志不坚或者不符合资格的,被淘汰出去了。
剩下的,无论是人是妖,眼神中都带着一丝迷茫和坚定。
那宏大、中立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轮筛选,开启。】
【汝等,需登‘往生梯’,过‘轮回桥’,入‘无妄殿’。】
【心中有执,则步步维艰。心中有惑,则坠入虚无。】
【唯心志纯粹,目标明确者,方可抵达终点。】
话音落下,在广场的正前方,一条由白骨铺就的、向上延伸的阶梯,凭空出现。
阶梯的尽头,是一座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石桥。桥的那一头,隐约可见一座威严的宫殿轮廓。
“往生梯……轮回桥……”姜芸心中默念着这些名字。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考验,更是对心性和意志的拷问。
在人类士兵的阵营中,一名看上去军衔最高的上尉,站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虚幻的军装,对着身后的战友们大声喊道:“兄弟们!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是军人!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现在,有一个我们不明白的机会摆在面前,但我们绝不能让对面那帮怪物抢了先!”
“跟我上!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说完,他第一个踏上了那条白骨阶梯。
在他的带领下,剩下的数十名士兵,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们心中或许还有困惑,但作为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让他们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
而在妖兽那一边,情况则更加直接。
在悬崖下幸存的白芷和毕方,赫然也在其中。它们显然是妖族阵营的领袖。
白芷看着人类士兵的行动,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一群连生死都未看透的凡人,也敢妄图染指神位?”
她对身后的妖兽们下令:“为了妖族的未来!为了夺回我们的家园!冲过去!”
一时间,人与妖,两个阵营的候选者,同时涌向了那条白骨阶梯,展开了一场无声的竞赛。
姜芸没有立刻行动。
她站在原地,冷静地观察着。
她看到,那名第一个踏上阶梯的上尉,只走了十几级,脚步就变得越来越沉重。他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正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而他身后的其他士兵,也大多如此。
有的人,眼前出现了家人的幻象,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停下脚步。
有的人,耳边响起了战友阵亡前的惨叫,让他被无尽的悔恨和内疚所包裹。
亲情、友情、爱情、恐惧、欲望……人类复杂的七情六欲,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们的灵魂。
不断有士兵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化作光点,消失在阶梯上,显然是被淘汰了。
妖兽那边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同样不乐观。
它们的欲望更加原始和纯粹——生存,以及对人类的仇恨。这种纯粹的执念,让它们在初期走得比人类更快。
但很快,它们也遇到了麻烦。
一头熊妖的眼前,出现了自己被兵魔机甲一刀两断的画面,强烈的恐惧让它停滞不前。
一头狼妖,则看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孩子,正在阶梯下方哀嚎,母性的本能让它想要回头。
就连领头的白芷和毕方,速度也慢了下来。它们背负的,是整个妖族数千年来的兴衰荣辱,那份执念之沉重,同样超乎想象。
姜芸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清明。
她明白了。这条往生梯,考验的不是谁的意志更强,而是谁的“执念”更符合这个神职的要求。
这个神职的核心是“平衡”。
人类士兵的“守护”执念,妖兽的“复仇”执念,本质上,都是“偏执”的一种。
所以,他们走起来,才会如此艰难。
那……自己的执念,又是什么?
姜芸问自己。
是完成研究?是报效国家?是获得更高的学术地位?
不,都不是。
在踏入这里之前,她只有一个最纯粹,也最卑微的念头——
我想好好睡一觉。
我想摆脱那个小恶魔的纠缠。
我想……回归一个正常研究员的生活。
当她想清楚这一点时,她忽然感觉一身轻松。
她试探着,踏上了第一级白骨阶梯。
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万钧重压,没有心魔幻象。
脚下的白骨阶梯,就和普通的楼梯一样,平平无奇。
她又向上走了几步,依旧轻松无比。
原来……“无欲则刚”,在这里,竟然是最大的优势。
一个只想“下班”的应聘者,反而成了最没有心理负担的那个。
她甚至有闲心回头看了一眼。
阶梯上,人类士兵和妖兽们,还在举步维艰,互相怒视,甚至已经有灵魂状态的冲突爆发。
而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前面。
“这……”
姜芸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但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皮克精,忽然发出一阵“咿呀咿呀”的叫声。它从光晕中飞出,绕着姜芸飞了一圈,然后,指向了阶梯上方,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瘦小的、穿着古代服饰的少年身影,正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走着。
他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扎实。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也和姜芸一样,没有受到往生梯上那些幻象的丝毫影响。
在他身上,姜芸感觉到了一种与白芷、毕方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妖气。
那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姜芸的注视,他回过头。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但他的眼睛,却是一双金色的竖瞳。
他对着姜芸,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甚至带着几分腼腆的微笑。
然后,他背后的衣服下,鼓起一个小小的包,一条毛茸茸的、带着白色尖端的赤红色尾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对着姜芸轻轻摇了摇。
那也是一只狐狸。
但和白芷那种充满魅惑与侵略性的九尾天狐,完全不同。
姜芸的心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只在最古老的典籍《山海经》中出现过的名字。
赤狐。
食之,可御凶邪。
这是一个……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