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程,出奇的顺利。
石阶古朴,蜿蜒向上,穿过一片片寂静的松林。除了雾气依旧浓重,这里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神山的宁静,丝毫感觉不到妖兽盘踞的凶煞之气。
但这种宁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越是安静,越说明此地的主人,对自己的领地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当三人走完最后一段被称为“天梯”的陡峭石阶,踏上泰山之巅——玉皇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脚步同时停下。
山顶的雾气最为稀薄,形成一个方圆百米的清晰空间。
平坦的广场上,没有想象中的群妖乱舞,也没有血腥的祭坛。
只有两道身影。
左边,是一块巨岩之上,傲立着那只通体漆黑的独脚巨鸦。它的羽毛在雾气中泛着金属的冷光,冰冷的金色竖瞳,如同两颗小太阳,散发着暴戾与威严。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荒古、凶悍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右边,玉皇庙的殿门前,则站着一名女子。
她身穿一袭广袖流仙裙般的白色长袍,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脚踝。她的容貌绝美,眉心一点朱砂,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但那魅惑深处,又隐藏着千年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狡黠。
在她的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白色狐尾,如孔雀开屏般缓缓舒展,无声地昭示着她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力量。
九尾天狐。
秦政的目光,从巨鸦身上移开,落在了这名女子身上。
“等候多时了,来自人间的强者。”
女子率先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珠落盘,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现代汉语。
她对着秦政三人,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古代仕女礼。
“青丘后裔,狐族‘白芷’,见过三位。”
“青丘……”赵美姬挑了挑眉,“传说中涂山氏的国度?你们这些妖怪,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芷微微一笑,并不生气。“信与不信,都在你们。我等血脉中流淌的记忆,不会作假。倒是两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真是让我等蛰伏了千年的老家伙,都感到汗颜。”
她的目光在秦政和赵美姬身上流转,最后定格在秦政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在她的感知中,赵美姬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炽热而直接。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而且……阴阳交融,圆润无暇,这让她完全看不透。
“说出你们的目的。”秦政开门见山,声音平淡,“占据泰山,屠杀我方士兵,你们想做什么?”
“屠杀?”白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轻轻摇头,“阁下用词不当。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场必要的驱逐。”
她向前走了两步,九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曳。
“这片土地,在你们的祖先还穿着兽皮,钻木取火的时候,便是我等妖族的家园。泰山,更是万山之祖,灵脉之源。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文明。”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悠远和怅惘。
“后来,天地剧变,灵气枯竭。我等为了种族存续,不得不自我封印,陷入沉睡,将这片繁荣的天地,暂时‘让’给了你们人类。”
“如今,灵气归来,万物复苏。我们从沉睡中醒来,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家园,难道……有错吗?”
这番话,她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赵美姬被她这番强盗逻辑气笑了:“好一个‘让’字!说得真好听!你们是被时代淘汰了,现在想回来摘桃子?这世界已经是人类的世界,你们这些过时的老古董,就该乖乖待在神话故事里!”
“人类的世界?”白芷的眼神骤然变冷,一股庞大的妖气从她体内轰然爆发,搅动着山顶的雾气,“就凭你们这些寿命不过百载,肉体脆弱不堪的凡俗生灵?”
“若非灵气枯竭,这颗星辰的主人,何时轮得到你们!”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和不屑。
在她看来,人类只是在“神魔”退场后的空窗期里,侥幸发展起来的种族。如今,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人类就该让出统治地位。
“说到底,还是要靠拳头说话。”秦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们的拳头,够硬吗?”
“够不够硬,很快便知。”白芷收敛了气势,重新恢复了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不过,我们并不想与阁下为敌。我们今日的目的,并非为了与人类开战。”
她侧过身,指向身旁的玉皇庙。
“我等占据此地,只为做一件事。”
“在这泰山之巅,天下灵脉汇聚之所,请出一位真正公正严明,能够裁决万族纷争的至高存在。”
她的话,让秦政心中一动。
“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独脚巨鸦,在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沙哑难听的笑声,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嘎……嘎嘎……无知的人类……”
它用那只独脚,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下的岩石。
“你们早已忘记,这泰山,除了是五岳之首,还是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