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中南海的专车里，
李林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手指却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苏晚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正在敲击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却很稳定。
李林的手指停了下来，睁开眼，回握住她。
车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京城，西花厅。
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
一份来自轻工业部，言辞激烈，控诉七机部搞技术垄断，阻碍国家发展。
另一份来自七机部，是聂老连夜整理的辩护材料。
张副部长就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胜券在握。
李林和苏晚晴随后坐下，领导目光落在李林身上，直接开口。
“李林同志，我听说，你拒绝向轻工业部移交集成电路技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副部长嘴角微微上扬。
李林站起身，身姿笔挺。
“我不是拒绝移交，是要求合理补偿。”
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让。
“我们投入的研发成本，需要收回。技术成果，不能白送。”
领导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默了片刻。
他再次开口，问题变得更加尖锐。
“如果，中央命令你，无偿移交。你，服从吗？”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张副部长幸灾乐祸地看着李林，等着他做出那个艰难的选择。
李林没有半分犹豫。
“我服从中央的任何决定。”
张副部长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李林的话锋就猛然一转。
“但是，我同样会向中央递交一份报告，详细说明这样做的后果。”
负责人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林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
“后果只有一个。
今天我们交出集成电路成果，明天全国所有的科研院所，都会人心惶惶。”
“如果技术可以被随意拿走，如果投机者可以不劳而获，那谁还愿意豁出命去搞研发？
谁还愿意去坐那个冷板凳？”
“无偿的技术转移，是对研发单位的惩罚，是对投机者的奖励。
长此以往，我们的科研根基，就毁了！”
他从苏晚晴手中接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报告，双手递了上去。
“这是我们七机部这三年的投入。
资金超过两亿，这笔钱，足够装备两个满编的陆军师。
培养和集中的技术人员超过五百人，这是我们国家最宝贵的一批电子领域人才。”
“如果技术被无偿拿走，这些投入谁来补偿？这些人才的心，谁来安抚？”
苏晚晴在此时也站了起来，补充道。
“我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
我们能把一张国宴的菜谱，交给一个从没进过厨房的人，然后指望他明天就做出满汉全席吗？”
“技术资料就是那张菜谱，而我们这五百名技术员和一整套设备，才是真正的大厨。轻工业部即使拿到了图纸，没有相应的人才、设备和管理体系，也根本无法形成生产力，只会造成巨大的浪费。”
负责人认真听完，拿起李林递交的报告翻看着。
他忽然抬起头，转向一旁的张副部长。
“张承同志，苏晚晴同志提出的问题，你们考虑过吗？给你们技术，你们有把握用好吗？”
张副部长脸上的得意早已消失不见，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张了张嘴，支吾了半天。
“我们……我们会组织专家，认真学习，尽快掌握……”
负责人摇了摇头，将报告放回桌面。
“学习需要时间，时间就是成本。李林同志说得对，技术不是地里的大白菜，不能谁想摘就随便摘。”
他看向李林，目光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审视。
“但是，李林同志，你的态度也有问题。
面对兄弟单位，直接把价码拍在桌子上，这不妥当。
技术授权费可以收，但不能漫天要价。”
李林立刻表态。
“，我们的收费标准，完全是参照国际惯例，并且只取了最低线。
所得外汇，我们计划全部上缴国库，用于支持国家更紧迫的项目。”
“批准”
负责人终于点了点头，一锤定音。
“我决定，集成电路技术的所有权，继续归七机部所有。
但你们必须向国内其他有需求的部门，开放技术授权。具体的收费标准，由计委和我们办公厅共同审核，要做到公平合理。”
他再次看向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张副部长。
“张承同志，你们想要技术，就按规矩来，付费授权。
如果觉得贵，那就自己回去投入资金，组织人力，从头研发。国家支持一切形式的自主创新。”
张副部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能颓然点头。
负责人最后看着李林，语气郑重。
“小李同志，你的技术保护意识，是对的。
但也要注意团结同志，注意方式方法。国家需要你这样的尖刀，但也需要你这把尖刀能和大家协同作战。”
“我明白了。”
会议结束，张副部长离开了西花厅。
负责人却单独留下了李林和苏晚晴。
他脸上的严肃褪去，露出温和的笑容，亲自给两人倒了杯水。
“坐吧，别那么拘谨。”
他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递给李林。
“这是组织刚刚批准的‘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计划，最终发射时间，定在了下个月的24号。”
李林接过文件，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
负责人看着他们两人，目光里充满了期许和信任。
“小林，晚晴，这是我们国家的第一颗卫星，是我们的脸面，也是我们挺直腰杆的底气。
国家把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们。”
“你们，一定要成功。”
李林重重点头，翻开了文件。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在文件的末尾，有一行用钢笔手写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
“如发射成功，立刻任命李林同志为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全面主管我国航空航天工业发展规划。”
李林拿着文件的手，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