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地狱降临。
三百个十五公斤重的炸药包几乎同时落地爆炸。那一瞬间,整片山坡被火光和烟尘吞噬,爆炸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膜欲裂。
冲击波如实质的墙壁横扫一切。距离炸点三十米内的士兵直接被震碎内脏,七窍流血而死;五十米内的被掀飞数米,骨骼尽碎;一百米内的也耳鼻流血,失去战斗力。
仅仅一次齐射,马家军步兵冲锋队形就被撕开五个巨大的缺口,至少八百人当场毙命,伤者不计其数。
幸存的士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到处是残肢断臂,内脏碎片挂在灌木上,鲜血染红了山坡。几个没死的伤兵在地上翻滚哀嚎,声音凄厉如鬼。
“妖……妖法……”一个老兵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马继援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脸色惨白如纸。他打过不少仗,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撤!快撤!”他嘶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
胭脂山工事内,郑大虎抓住战机:“全线反击!骑兵团包抄后路!”
守军从工事中涌出,如猛虎下山。与此同时,周贵林的骑兵团从侧翼杀到,切断了马家军的退路。
马家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马继援在亲兵护卫下拼命突围,肩膀中了一枪,狼狈不堪。
混乱中,益子重雄的小队悄悄脱离战场,向张掖方向潜行——他们的目标不是打赢这一仗,而是破坏独立师的根基。
黄昏时分,战斗结束。
胭脂山下尸横遍野,三千多马家军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独立师缴获步枪两千余支、机枪五十挺、步兵炮八门,俘虏八百余人。
郑大虎巡视战场,对参谋说:“给师长发电:胭脂山大捷,毙伤敌三千余,俘八百,我军伤亡仅二百。‘没良心炮’首战告捷,威力超乎想象!”
当捷报传到张掖时,指挥部一片欢腾。
但陆铭凡没有笑。他看着地图,喃喃道:“马家军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应该已经到张掖了。”
他转身下令:“全城戒严,搜查所有可疑人员。特别是工厂区和油库,加派三倍岗哨!”
夜幕降临,张掖城暗流涌动。
一场更隐蔽的战斗,即将开始。
民国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二日夜,张掖城在戒严中沉寂。
城东兵工厂区,探照灯的光柱如利剑切割着夜幕。沈鸿儒带着技术团队正在连夜抢修白天被流弹击中的发电设备,车间里机床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钢铁的气味。
“沈工,三号车间发现可疑脚印!”警卫连长李振标匆匆跑来报告,“墙角的铁丝网被剪断了,但警报器没响。”
沈鸿儒推了推眼镜,放下手中的扳手:“带我去看看。”
三号车间是迫击炮弹组装车间,存放着大量炸药和引信。墙角的铁丝网确实被专业工具剪开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奇怪的是,连接在铁丝网上的简易警报铃铛完好无损。
“内行干的。”沈鸿儒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着地面,“鞋印很浅,用的是软底鞋,而且故意踩在水泥接缝处减少痕迹。看这步距……个子不高,但步伐稳健,是训练有素的人。”
他站起身,脸色凝重:“通知师长,敌人已经进城了,目标就是我们的军工设施。”
此刻,张掖城南一处废弃的货栈里,益子重雄正用日语低声布置任务。
“确认了,独立师的兵工厂分三个区:东区是枪械维修和子弹复装,西区是迫击炮和炮弹组装,北区是新建的炼油设备。”益子重雄在昏黄的油灯下摊开手绘的草图,“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西区,炸掉他们的炸药库和引信车间,就能瘫痪他们的炮弹生产。”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日军军曹问道:“少尉,马家军那边……”
“马继援那个废物已经败了。”益子重雄冷笑,“正好,他们的溃败吸引了独立师的注意力。现在全城的守军都在搜捕马家残兵,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他看了看怀表:“凌晨两点,准时行动。第一组炸西区,第二组炸油库,第三组在城中制造混乱。记住,行动后不要回这里,分散出城,在扁都口汇合。”
“嗨伊!”
同一时间,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陆铭凡站在城区布防图前,手指在几个关键位置移动:“兵工厂、油库、发电站、指挥部……如果我是日军特种部队,我会选哪里?”
赵承业分析道:“兵工厂价值最大,但戒备最严。油库易燃易爆,容易得手,但位置在城郊,得手后难以撤离。发电站一旦被毁,全城瘫痪……”
“他们不会只炸一个目标。”陆铭凡打断他,“这是日军益子挺进队的风格——多点开花,制造最大混乱。而且,他们一定有内应。”
“内应?”陈昭明一惊。
“马家军在河西经营多年,张掖城里会没有几个眼线?”陆铭凡冷笑,“传我命令:全城继续戒严,但明松暗紧。巡逻队减少频次,给敌人制造假象。告诉沈鸿儒,在炸药库里放些‘礼物’给客人。”
方大华眼睛一亮:“师座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陆铭凡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们想炸,就让他们炸。不过炸的是什么,得由我们说了算。”
深夜十一点,城西老城区。
苏晚结束了一天的采访,背着相机往临时住处走。戒严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作为战地记者,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夜的不同——巡逻队明明减少了,但暗处的哨卡反而增加了。
路过一条小巷时,她忽然听到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工具触碰的声音。
职业本能让她停下脚步,悄悄躲到墙角的阴影里。几秒钟后,两个黑影从巷子另一头闪出,动作迅捷如猫,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显然装着什么东西。
不是马家军溃兵——苏晚立刻判断。马家兵逃命都来不及,不会这么镇定。而且那两人的战术动作……她在武汉会战时见过,是日军特种兵特有的矮身疾行姿态。
她屏住呼吸,等两人走远后,迅速朝指挥部方向跑去。
“师座!我看到日军特种兵了!”苏晚冲进指挥部,气喘吁吁。
陆铭凡霍然转身:“在哪里?几个人?”
“两个,往城西方向去了,背着炸药包。”苏晚快速说道,“他们的动作很专业,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日军。”
陆铭凡看了看地图,城西方向有……油库和发电站。
“通知油库守备连,按二号预案准备。”他命令道,“记住,放他们进去,等炸药安装好再抓人,要活口。”
“是!”
凌晨一点五十分,城西油库。
所谓油库,其实是用土墙围起来的十几个大油罐——有些是从玉门运来的原油,有些是刚炼出来的柴油和汽油。四个哨兵在门口打哈欠,探照灯懒洋洋地扫过围墙。
围墙外五十米的土沟里,益子挺进队第二组的五名日军静静潜伏。
“少尉说得对,守备果然松懈了。”组长岩田低声道,“松本、小林,你们从东侧翻墙进去安装炸药。其他人掩护。”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围墙,抛出带钩的绳索,灵巧地翻越。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油罐区内,松本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油罐上的标识:“这个是柴油,那个是汽油。汽油罐威力大,炸这个。”
两人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定时炸药——不是普通的炸药包,而是专业的军用爆破装置,定时器精确到秒。就在他们准备安装时,小林忽然抽了抽鼻子:“松本君,不对劲……这油罐怎么有股……煤油味?”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如白昼!
七八盏探照灯同时打开,几十个枪口从暗处伸出。油罐后面、土墙上面、甚至他们刚刚翻进来的墙头,全是独立师的士兵。
“不许动!举起手来!”
松本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手雷,但已经晚了。一声枪响,他的右手被打穿,手雷滚落在地。
“小心——”小林尖叫。
“轰!”手雷爆炸,但奇怪的是威力极小,只炸起一些尘土。
沈鸿儒从人群中走出来,推了推眼镜:“用的是训练弹,装药量只有十分之一。两位,欢迎来到独立师的‘特制油库’。”
松本捂着手,面色惨白。这时他才看清,那些“油罐”根本就是铁皮包着的水泥墩子,上面刷了油漆而已。浓烈的煤油味是从几个小桶里散发出来的诱饵。
“八嘎……”小林绝望地拔出匕首,但立刻被几支枪托砸倒在地。
岩田在围墙外听到爆炸声和日语惨叫,知道行动失败了。“撤退!”他低吼一声,带着剩下两人向黑暗中逃窜。
但他们刚跑出几十米,前方突然亮起十几支火把。周贵林骑着马从巷口转出,马刀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小鬼子,等你们多时了!”
“散开!各自突围!”岩田绝望地喊道。
枪声在夜空中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