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禅大师看着小和尚，目光慈爱而温和：“人生在世，皆有定数。为师泄露这等天机，自是要遭此劫数。自为师所梦起，便注定鸿福寺与王爷的渊源，如今能为王爷解惑，也算了却了一段尘缘。你日后要潜心修行，莫要荒废了佛法。”
小和尚泪流满面，不断点头：“师傅，弟子记住了，弟子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闻禅大师微微点头，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看到了往昔修行的岁月。
他这一生参透佛法，却也躲不过这宿命的安排。
在这漫天飞雪中，他盘膝而坐，气息渐渐微弱，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小和尚抱着闻禅大师的身体，悲痛欲绝。
外面的风雪依旧呼啸，似乎也在为这位高僧的离去而哀鸣。
寺中的钟声悠悠响起，雄浑而悲怆，每一声都仿佛重锤，撞击在天地之间。
钟声回荡在鸿福寺的每一处角落，似是在为闻禅大师的归西而哀恸，又似是在向这世间宣告一位高僧的圆满谢幕。
魏渊带着十诺和玄青正步行下山，那钟声穿过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魏渊脚步一顿，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上一世，他虔心跪拜于佛前，也曾参悟过佛法，自然知晓这钟声的意义。
这钟声，是高僧圆寂时的哀响，是对其一生修行的致敬，也是对尘缘了却的喟叹。
“主子...”十诺轻声唤道，他也听出了钟声中的悲意，只是不知为何。
魏渊微微抬手，示意他噤声，而后闭上双眼，静静聆听着那钟声。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头、发间，他却浑然未觉。
在钟声的回荡中，他的思绪飘回到与闻禅大师的交谈中。
良久，魏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泪光闪烁，却又透着决然。
他转身朝着鸿福寺禅房的方向，整理了一下袍裾，而后双膝跪地，以佛门最高的礼节——
五体投地大礼，虔诚地跪拜下去。
只见额头触地，双手摊开，全身伏地，久久不起。
闻禅大师为他窥探天机，他自当感恩戴德。
十诺和玄青对视一眼，虽满心疑惑，但见自家主子如此，他们也不敢懈怠，忙跟着跪下，学得有模有样。
良久，他缓缓起身，身上落满了雪，宛如一尊圣洁的雕像。
三人继续沿着山下前行，而那钟声依旧在身后回荡，久久不绝。
待策马赶回王府，府里灯火稀疏，众人皆已安歇，唯有霁月阁还透着微弱的光。
他轻手轻脚推门地走进外阁，生怕惊扰了内阁沉睡的人儿。
身上的风雪还未完全消散，寒气顺着领口直往里钻，可他此刻满心都是南宝宁，哪还顾得上自己。
他迅速地脱下外袍，动作快得仿佛怕多停留一会儿，身上的寒冷就会蔓延到屋里。
“芍药。”他压低声音唤道。
芍药听见声响，从内阁轻步而出，看到魏渊先是一惊，吓得连瞌睡都没了，赶忙福身行礼：“姑...姑爷，您回来了。”
“备水，本王要沐浴。”魏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哎~”芍药连忙应下，匆匆去准备热水。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水便备好了，魏渊走进浴间，褪去身上的衣物，踏进热水中。
热水的温度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可他的心却依旧被在鸿福寺的种种所牵绊。
他闭上眼，闻禅大师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还有那钟声，既是高僧圆寂的哀响，也是命运的警示。
沐浴完毕，他换上干净的衣物，脚步轻盈地走内阁。
南宝宁恬静娇美的睡颜，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上了榻，轻轻将南宝宁拥入怀中。
南宝宁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呢喃，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夫君，明日我想去看娘。”南宝宁在他怀中睡意朦胧，惦记着丁莹萍，想事先同他说一声。
可她睡意迷糊中，没想到自己如今这句话，与上一世她骗他要回尚书府的话竟如出一辙的相似。
魏渊听到南宝宁这句话，原本温和的俊颜瞬间阴沉下来。
上一世，也是在这两人这般温情的相拥中，她说她想回去看娘，想着心中的顾虑，他自然不太愿同意，问她可要他和她一起，可她拒绝了，以他事务繁忙不忍劳烦他为借口推脱。
即便知道她是在骗他，他还是派玄青跟她一起去，也正是那晚，他知道了她从南江裕那里拿了药，要他性命的药。
想到这里，魏渊微微蹙眉，深努力压抑着心底涌起的不适，并未惊动怀中仍在睡梦中的人儿，只是平静地问道：“可要我和你一起？”
他也用上一世的话来回应她。
南宝宁在睡梦中轻轻摇了摇头，含糊地说道：“不要，夫君事务繁忙，我怎忍心再劳烦你，你派一个护卫同我一同回去就行。”
话一出口，她猛地睁大了圆溜溜的狸眼，眼中满是惊愕与慌乱。
耳边不断回响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说出与上一世几乎毫无差别的话！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依旧抱着自己的魏渊，只见他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深邃的眼眸中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南宝宁只觉喉咙干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怎么了？”魏渊轻声问道，声音低沉而平稳，却让南宝宁愈发心慌。
南宝宁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上一世的种种，以及这一世已然发生过了的事。
如今就连说的话也...
她忽然就再一次害怕起来，害怕这会是命运的轮回，害怕历史会再次重演。
“我...我做了一个梦。”南宝宁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也当即改了口:“夫君陪我去好不好？”
是不是让他跟着去，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南宝宁这样期待着。
魏渊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去她额前的碎发。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洞察一切的深邃。
拇指停留在南宝宁的额前，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心:“好，明日我陪你去。”
他不知道南宝宁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想法，可细细想来，这一世已有太多和上一世的不相同，他也就没有多想，许是另一套的计谋也说不准。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他倒要看看，他若不配合，南江裕能玩出什么花样。
南宝宁心中一暖，可那股不安却并未完全消散。
她总觉得她家夫君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