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腥风扑面！
那颗从白非凡脖颈处长出的小头，此刻已经膨胀到了常人头颅大小。
它正贪婪地啃噬着白非凡的肩膀，每一次撕咬，都会带走大片灵魂精华。
而在白非凡的识海深处，情况更是危如累卵！
原本威严无双的鸿蒙万道法相，此刻仿佛被泼了一桶粘稠的石油。
无数黑色触手像寄生虫一样，深深扎入法相的七窍和经脉之中。
“放弃吧……本体……”
那颗魔头贴在白非凡耳边，发出湿腻低语：
“你我本为一体，我就是你心中那个想当救世主的欲望啊。”
“为什么要抗拒？”
“吞了这天地，你就是唯一的道！唯一的真理！”
那个声音在识海中回荡，如同魔咒，让白非凡仅存的理智防线寸寸崩塌。
完了。
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什么集万道于一身，什么以身饲诡。
在那真正的域外天魔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是一个为它们敞开大门的邀请函！
就在那最后一丝清明即将被黑暗吞没的瞬间。
嗡——！
识海最深处，那个一直沉寂的系统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功德金光！
猛地一闪！
这点金光在漫天黑气中，狠狠刺入了他的灵魂！
痛！
剧痛让他瞬间清明！
“啊——！！！”
那颗正在啃噬白非凡耳朵的人头，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松开了嘴。
也就是这短短一瞬的松懈。
白非凡那原本已经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恢复一丝清明。
“呼……呼……”
他剧烈喘息着，冷汗早已湿透重衫。
没有丝毫犹豫。
在这生死存亡的绝境之中，白非凡做出了一个最冷静的决定。
既然我的心乱了，镇不住这心魔。
既然我的道行浅了，斩不断这妄念。
那就请一个心最定、道最深的人来……
替我斩！
“长相思！”
轰隆隆——！
静室之内，虚空破碎。
一条波澜壮阔、却又虚幻缥缈的长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历史的厚重，强行冲破这满屋子的诡气，奔涌而来！
那是时光长河！
白非凡挺直脊梁，对着那长河，深深一拜！
“后学末进白非凡，遭遇心魔劫难，道心将崩！”
“请先生，教我——！！！”
轰！
话音落下。
时光长河剧烈翻涌！
【叮！检测到有时光长河虚影，主动现身！】
一股无法形容、并非力量上的压迫，而是精神层面上的绝对高远之气，瞬间降临在这方小小的静室之中！
哗啦啦！
河水激荡。
原本浑浊的河面，突然分开。
那颗还在叫嚣的魔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它惊恐地看向那虚空之中。
时光长河的另一端，一副画面缓缓展开
显露出的，并非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
而是一处……
阴暗、潮湿、甚至还爬满毒虫的石棺！
那是贵州龙场，玩易窝。
一个身穿破旧儒衫，面容枯槁，甚至还在剧烈咳嗽的中年文士，正从那石棺中缓缓坐起。
他看起来太虚弱了。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面色蜡黄，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周围是瘴气弥漫，屋外是虎狼咆哮。
这本该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绝境。
然而当那个男人睁开双眼的瞬间。
天地皆寂！
那双眼睛里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更没有对贬谪命运的怨恨。
只有一片……
比星空还要深邃的……光。
“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那中年男人缓缓坐起身，虽然衣衫破旧，却仿佛身披日月星辰，气度冲虚，宛若神明。
他跨出一步。
一步，便从那阴暗潮湿的龙场，一步跨到了白非凡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东西？！”
白非凡脖子上的那颗天魔头颅，在看到这道虚影的瞬间，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它在颤抖！
它在恐惧！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的凡人虚影。
但这只以吞噬人心为食的域外天魔，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了烈日之下！
“不可能……不可能！”
“区区凡人……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心灵壁垒？！”
“你是谁？！尊下是哪方圣人？！”
中年文士轻咳两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没有理会那狰狞天魔。
而是看向了正在苦苦支撑的白非凡。
那是王阳明！
那位“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圣人！
“区区心魔，便让你乱了方寸？”
王阳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但听在白非凡耳中，却如黄钟大吕，震散识海中的层层迷雾！
“先生……”
白非凡艰难开口，那个魔头还在疯狂啃噬他的脖子，试图阻止他聆听圣训。
“这怪物……它懂我的心思，它就是我的欲望……我杀不死它！”
“桀桀桀！老东西！少管闲事！”
那天魔也反应了过来，虽然忌惮这文士的气息，但它看对方毫无灵力波动，顿时凶相毕露：
“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
“圣人的心肝，味道一定很不错！”
无数黑色触手化作利刃，朝着王阳明席卷而去！
王阳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负手而立，对着白非凡。
他的眼神温和，透着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严师般的坚定。
“非凡。”
那个声音，直接在白非凡的心底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心听到的。
“尔心乱矣。”
白非凡低下头，羞愧难当：“弟子……起了妄念，招惹了天魔，请先生救我！”
“魔？”
阳明虚影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这世间本无魔。”
“魔，即是心。”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白非凡的眉心。
“心即理也。”
“无善无恶心之体。”
随着这句真言落下。
白非凡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
原本被黑气缠绕的识海，瞬间掀起万丈金光！
那不是法力，那是“理”！
“啊——！！！”
天魔更是中途凄厉惨叫！
“有善有恶意之动。”
王阳明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的贪婪，你的狂妄，你的恐惧……”
“皆是意动。”
“意动，则魔生。”
那颗天魔头颅惨叫声更加凄厉，它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这股金色声浪一点点震碎。
“不！闭嘴！别念了！别念了！”
它疯狂地撕咬着白非凡的脖子，想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知善知恶是良知。”
王阳明无视天魔咆哮，他的目光穿透了皮囊，直视白非凡的本心。
“你有救世之愿，此为善。”
“你有贪功之念，此为恶。”
“善恶皆在你一念之间，你若能知，便能断！”
这一刻。
白非凡悟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错在把力量当成了道，错在想用术去驾驭“心”。
他以为只要把各种功法融合在一起就是无敌。
殊不知，心若不正，万法皆空！
“弟子……明白了。”
白非凡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浑浊，只有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
那是功德之火！
也是……良知之火！
“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阳明虚影最后大喝一声。
“剑来！”
白非凡福至心灵，暴喝一声！
哗啦啦！
海量的金色功德点，在这一刻疯狂燃烧，汇聚在白非凡的指尖。
在他的意志引导下，化作一柄只有三寸长，却光芒万丈的……
心剑！
这把剑，斩不了人身，断不了山河。
但它专斩心魔！专破虚妄！
“破山中贼易！”
王阳明虚影大袖一挥，仿佛在为这跨越时空的一剑助威。
“破心中贼难！”
“先生请看！”
“学生这一剑，可破心中贼否？！”
白非凡手持利剑，不再犹豫，对着自己肩膀上那颗狰狞的人头，也对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贪婪与狂妄，狠狠刺下！
噗嗤！
利剑贯穿！
无尽金光从那魔头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不！！！”
“这不可能！我是你的心魔！我是不死的！”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自己？！”
天魔发出绝望嘶吼，它的身体在金光中迅速崩解，化作无数黑色飞灰。
“谁说我要杀你？”
白非凡拔出剑，看着那正在消散的魔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
“我只是……”
“格物致知，把你这个恶，从我的格子里……剔除出去罢了！”
“知行合一，斩！”
轰！
最后一道剑光落下。
那天魔彻底炸碎，连同白非凡识海中的所有阴霾，被这一剑扫荡得干干净净！
识海之内。
黑雾尽散。
那尊鸿蒙万道法身重新显露出真容，而且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通透。
它不再是金光闪闪的神像，反而多了一丝返璞归真的人味。
王阳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白非凡轻轻点了点头。
白非凡顾不得身体虚弱，连忙整理衣冠，对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拜，不是拜神，不是拜佛。
是拜先贤！
“弟子白非凡，谢先生救命之恩！”
“谢先生传道之恩！”
王阳明虚影没有回头，只是在消散的最后一刻，留下一声悠长叹息。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去吧……”
“世道虽乱，但这心灯……”
“莫要灭了。”
......
光影消散。
静室内重新恢复死寂。
只有白非凡一个人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域外天魔……”
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只有冷静审视。
“我错了。”
他回想起天魔那润物细无声的渗透，那种伪装成顿悟的极度诱惑。
如果不是系统最后关头的示警，如果不是阳明先生的当头棒喝……
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天魔傀儡。
“以前，我总以为心魔不过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只要道心坚定，一剑斩之便是。”
“但今日方知，这域外天魔，与寻常心魔截然不同！”
“它们无孔不入，甚至能伪装成道本身，在你最得意、最放松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白非凡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这一劫，太险。”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准备起身收拾残局的时候。
滋滋滋……
空气中，那原本应该已经彻底灰飞烟灭的天魔残灰，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
一股甜腻、带着极度诱惑力的香味，凭空出现！
这香味并不难闻，甚至可以说是……极度诱人。
就像是最顶级的烤肉香，混合着最醇厚的美酒香。
“这是什么味道？”
白非凡抽了抽鼻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
那个已经被轰杀成渣的天魔，竟然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怨毒神念。
那是它用自己的本源核心，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道诅咒！
“桀桀桀……”
“白非凡！！！”
“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以本源为祭，诅咒你！”
“这是功德异香！三日不散！”
“在所有域外天魔的鼻子里，你现在就是这世上最美味、最诱人、吃了就能立地成魔的……唐僧肉！”
“哈哈哈哈！”
“等着吧！”
“这漫天的域外天魔……都会来找你的！”
“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