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听得陈顺宗和满朝文武频频点头。
是啊,七千人而已,又不是七十万。
安南虽然比不上大明,但凑个几万大军还是没问题的。几万打七千,又是本土作战,优势在我啊!
“太师高见!太师真乃国之栋梁啊!”
“是啊是啊,听太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大明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刚才还吓得要死的官员们,此刻又纷纷恢复了活力,开始对黎季犁大肆吹捧。
陈顺宗看着这一幕,心中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升起一股深深的忌惮。
满朝文武只知有太师,不知有孤。
黎季犁的威望越高,能力越强,他这个国王的位置就坐得越不安稳。尤其是最近,黎季犁已经在暗中清洗陈氏宗亲,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但现在,大敌当前,陈顺宗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猜忌,强挤出一丝笑容:
“太师所言极是。既如此,那便依太师之计行事。”
说到这里,陈顺宗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向众臣:
“既然要布下重兵防御,那自然需要一位有勇有谋、能征善战的将军去统领大军。”
“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出征,为国分忧,挡住大明的军队?”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朝堂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叫嚣着“大明不可怕”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又缩回了脖子,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开什么玩笑?
嘴上说说“七千人不可怕”是一回事,真要带兵去跟大明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谁不知道大明神机营的威名?
而且黎季犁刚才也说了,那是“防御”,是“拖”。说白了就是去当沙包,去挨大明的炮轰!
赢了,功劳肯定是太师运筹帷幄;输了,那就是领兵将领无能,要是大明发火,搞不好还要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砍脑袋。
这哪里是去打仗,这分明就是去送死!
“怎么?没人愿意去?”
陈顺宗看着底下这群装聋作哑的臣子,气得手都在抖,“平日里你们一个个争着要兵权,要粮饷,现在国家有难,你们就全都成了哑巴?!”
“李将军?你平日里不是自诩勇冠三军吗?”陈顺宗点了一个武将的名字。
那李将军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大王!臣……臣昨日练武不慎,摔断了腿,实在无法上阵啊!”
“张都统?你呢?”
“大王,臣……臣的老母亲病重,臣若此时远行,便是不孝啊!”
一个个理由,编得荒唐至极,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这就是安南现在的朝廷,腐朽,怯懦,各怀鬼胎。
陈顺宗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他无助地看向黎季犁,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太师……你看这……这可如何是好?”
黎季犁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陈氏的将领越是无能,越是贪生怕死,他日后篡位夺权的时候,阻力就越小。
不过,眼下这大明的军队还是要挡一挡的。若是真让大明长驱直入,灭了,他黎季犁也没有好果子吃。
“大王息怒。”
黎季犁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些将军们或是身体抱恙,或是家中有事,情有可原。”
“既然无人自荐,那老臣便斗胆,向大王推荐一人。”
“哦?太师有人选?”陈顺宗大喜,“快快讲来!是谁能担此重任?”
黎季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并没有直接说名字,而是转过身,目光越过众臣,落在了一个站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年轻将领身上。
这人虽然穿着安南的武将服饰,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和桀骜,而且他姓陈,是的宗室名将。
“臣推荐,骠骑大将军——陈渴真!”
听到这个名字,朝堂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陈顺宗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陈渴真,那是王室如今仅存的几位能打的将领之一,也是死忠派。他虽然年轻,但战功赫赫,在军中颇有威望,一直对黎季犁专权心怀不满。
黎季犁怎么会推荐他?
“太师,陈将军虽勇,但他……”陈顺宗有些犹豫。他既希望陈渴真能挡住大明,又怕陈渴真掌握兵权后不受控制,或者被黎季犁算计。
“大王。”
黎季犁打断了国王的话,大义凛然地说道,“正因为陈将军是王室宗亲,是安南的名将,此时才更应该挺身而出!大明来势汹汹,非名将不能抵挡。若非陈将军,老臣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说着,他看向角落里的陈渴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陈将军,既然大王无人可用,你身为陈氏子孙,难道也要像其他人一样,找借口推脱吗?”
这是一招毒计。
也是一招阳谋。
让陈渴真去,若是挡住了大明,那就是两败俱伤,陈渴真的嫡系部队肯定会被大明的火器打残,到时候黎季犁正好趁机收编;若是挡不住,战死的也是陈家的人,或者回来治他一个丧师辱国的罪名,顺手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无论胜败,对他黎季犁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角落里,陈渴真缓缓抬起头。
他看懂了黎季犁眼中的算计,也看懂了国王眼中的无奈。
但他没有选择。
作为的宗室,他不能看着大明军队践踏祖宗的江山,更不能在黎季犁的激将法面前退缩。
“臣,陈渴真,愿领兵出征!”
陈渴真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如金石撞击:
“臣不求封赏,只求大王拨给臣三万精兵,臣定当在涂山港布下天罗地网,让大明军队有来无回!”
“好!好!好!”
陈顺宗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仿佛看到了救星,“陈爱卿果然是孤的肱股之臣!孤准了!即刻拨你三万兵马,即日启程,务必挡住明军!”
黎季犁站在一旁,看着陈渴真那视死如归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芒。
“去吧,陈将军。”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去替我试试大明的火器到底有多利。你的血,会成为我通往王位最好的铺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