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前,孩子们刚刚动手的时候。
剑光先后闪过,三声闷响,被捆的几人失去了生机,血腥的一幕呈现。
王林收了手,指尖的墨光散去。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不知何时沾了血,眉头皱了皱。
小赵云和刘寄奴也动了手。
动作不算利落,却足够干脆。
院子里静得可怕。
血腥味慢慢散开,混着春日泥土的气息,有些怪异。
孩子们站在原地,没人说话。
刚才的争吵、犹豫,此刻都变成了沉默。
有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像是上面沾了洗不掉的东西。
有人望着墙角,眼神发空。
周小胖往后退了两步,胃里一阵翻腾,捂住嘴跑到院外,干呕起来。
陈丫丫蹲在地上,肩膀轻轻耸动,没哭出声,眼泪却掉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李狗蛋才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埋了吧。”
“......”
没人说话,但都开始行动起来。
张伟和另外两个孩子找来锄头和铲子,往后山走去。
王林、刘寄奴和小赵云抬着尸体,脚步沉沉的。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见他们抬着东西,用布盖着,还滴着水,好奇问了句。
“挖着几块大石头,抬去扔了。”王林面无表情地应着。
村民们愕然,摆摆手走了。
初春,后山杂草丛生,生机勃勃。
孩子们挖坑,埋土,动作井然有序。
泥土盖住最后一块布时,李狗蛋忽然说了句:“以后,我们还会杀人的吧?”
没人回答。
回到私塾,院子里的血迹还在。
陈丫丫找了块抹布,蘸着水擦。
红色的水迹晕开,又被擦干,留下淡淡的印子。
王林踢了踢墙角的麻绳,“烧了吧。”
孩子们把刚才捆人的绳子给烧了,火盆里的火苗舔着麻绳,发出噼啪声。
钟鸣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没看孩子们,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盯着地上没擦干净的血迹。
“这擦的什么?”
孩子们一愣,看向他。
钟鸣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血渗进砖缝里了,这么擦,管什么用?”
周小胖脸一红,“先生,我接着擦......”
“不用了。”钟鸣站起身,“找些草木灰来,混着水泼,泡半个时辰再擦。”
他走到火盆边,看了看烧剩下的麻绳灰。
他捡起树枝拨了拨,
“这种东西,要么烧干净,要么埋深点。留着点渣子,被野狗扒出来,也是个事。”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明白先生的意思。
钟鸣又走到门口,望向后山的方向。
“坑挖多深?”
李狗蛋小声说:“三尺......”
“三尺?”钟鸣挑眉,“狗都能刨出来。”
他顿了顿,
“至少五尺。上面再压块石头,或者种棵树。”
王林忍不住问:“先生,这......有必要吗?”
“你说呢?”钟鸣看向他,“村里的老狗鼻子灵得很,闻到血腥味,能把土刨开。到时候人家看到尸体,你说会怎么样?”
王林哑口无言。
钟鸣又道:“你们抬尸体的时候,滴在路上的血,擦了吗?”
孩子们一愣。
当时只顾着走快,谁也没注意这个。
“没......”
“啧。”钟鸣摇摇头,“村里的路就那么几条,有心人顺着血迹找,很难找到吗?”
周小胖脸都白了,“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钟鸣说,“回去,把路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用土盖,用草遮,别留下一点痕迹。”
他看着孩子们,“杀人不是结束,是开始。”
“你们以为杀了人,埋了,就没事了?”
“麻烦不是死了的人带来的,是活人的眼睛和耳朵带来的。”
“一点痕迹,一句闲话,都可能把你们卖了。”
孩子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刚才杀人时的决绝,此刻全变成了后怕。
钟鸣走到院子角落,看着那块被踢到一边的抹布。
“这抹布,扔了?”
陈丫丫点头,“打算一会儿扔去河里......”
“扔河里?”钟鸣笑道,“河水流到下游,被人捡到,看到上面的血迹,不觉得奇怪?”
“那......”
“烧了。”钟鸣说,“和那些麻绳灰一起烧,烧成灰,再埋了。”
他顿了顿,
“记住,只要是沾过这事的东西,要么彻底毁掉,要么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别嫌麻烦。麻烦一次,总比以后天天提心吊胆强。”
李狗蛋忽然问:“先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杀人本身,没做错。”钟鸣说,“但你们处理后续的样子,错得离谱。”
“张石头要杀你,他爹要打你,虎子则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但杀了之后,得干净利落。”
“斩草要除根,不只是杀人,是杀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痕迹。”
他看向孩子们,“你们以为武馆的人来了,只会问张石头去哪了?”
“他们会查,会问,会找蛛丝马迹。”
“路上的血迹,院子里的印子,甚至你们刚才去乱葬岗时,被谁看到了,都是线索。”
“一点线索,就能把你们串起来。”
王林攥紧拳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处理!”
“去吧。”钟鸣摆摆手,“记住,仔细点。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孩子们四散开来。
有人跑回村后,想把坑再挖深点。
有人沿着来时的路,用土盖路上的血迹。
有人找草木灰,重新擦院子里的砖缝。
钟鸣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道理可讲。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叹了口气。
今天这事,也算个教训。
实际上,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如今琵琶郡到事他都能解决, 之所以说得这样细致,是为了给孩子们留一个经验。
一个时辰后,孩子们回来了。
一个个满头大汗,衣服上沾着泥土。
钟鸣点点头,没去看。
他相信孩子们这次不敢马虎。
“记住今天的事。”
钟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孩子耳朵里。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么别动手。”
“动手了,就别留任何余地。”
“从开始到结束,都要想清楚。”
“谁可能看到,谁可能听到,什么东西会留下痕迹。”
“这些,都要提前想到,提前处理。”
“别等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孩子们低着头,用力点头。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杀人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杀了人之后,那些甩不掉的麻烦。
钟鸣看了看天,“回去吧,该上课了。”
孩子们默默地往私塾里走。
没人再开玩笑,没人再打闹。
他们的手,沾过血。
他们的心,装着事。
钟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个世界,注定不会太平。
总有一天,他们要独自面对更凶险的事。
虽然有些残酷,却不得不多考虑。
杀人易,事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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