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带着倒钩的重型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金属箭头撕开了他肩颈连接处的斜方肌,带走了一大块皮肉,甚至能隐约看见森白的锁骨。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里那把只剩下半截的剔骨刀当啷落地。
血,黑红色的血,顺着他那件发臭的风衣领口喷涌而出。
阿尔法瞳孔剧烈收缩。
她死死盯着远处那座生锈的高压电塔。
不仅仅是弩箭。
她闻到了火药味。
“动手!”
废弃加油站的阴影里,传来一声低沉的暴喝。
那是达里尔的声音。
话音未落,原本寂静如坟场的加油站瞬间活了过来。
“砰!砰!砰!”
便利店二楼那扇破碎的窗户里,火舌喷吐。肖恩手里的自动步枪像是死神的镰刀,对着空地上那些手持冷兵器的低语者精英小队进行精准的点射。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低语者甚至没来得及举起那可笑的木矛,脑袋就像烂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的同伴一脸。
“该死!这就是陷阱!”
低语者们乱了。他们习惯了用尸群做掩护,习惯了在无声中收割恐惧。这种正面硬刚的热武器火拼,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散开!那是枪!”有人尖叫。
“晚了。”
米琼恩像只黑色的猎豹,从一辆侧翻的油罐车后跃出。
她手里的武士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一名正准备投掷飞斧的低语者只觉得手腕一凉,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的视角——他的手连着斧头一起飞了出去。
米琼恩落地,转身,刀锋反撩。
“噗嗤。”
身后那名试图偷袭的低语者喉咙处喷出一道血线,捂着脖子倒地抽搐。
整个加油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达里尔和耶稣也没闲着。
趁着混乱,达里尔一把拽起瘫在地上的亚当,把他像扔麻袋一样扔到那辆满是弹孔的越野车后面:“不想死就趴好!”
耶稣反手抽出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他根本不跟那些蛮力惊人的低语者硬碰硬,专门攻击膝盖、脚踝和手腕。
一名体型魁梧的低语者怒吼着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根带钉子的球棒。耶稣侧身滑步,轻松躲过,刀柄狠狠砸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咚。”
大汉翻着白眼软倒在地。
“别杀光了!”林疏月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留几个活口挂在树上,给阿尔法长长记性。”
战场中央,阿尔法终于意识到,她引以为傲的“野兽法则”,在绝对的火力压制面前,就是个笑话。
这就是文明世界对野蛮部落的降维打击。
她转过头,看向还在淌血的贝塔。
这个无敌的守护者,此刻正捂着肩膀,呼吸粗重如牛,那双藏在死人面具后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痛苦”的情绪。
“贝塔。”阿尔法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走。”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抓住身边一名正准备撤退的低语者。
那是她的亲信,那个之前还要把亚当剥皮的死忠。
“阿尔法?”卡斯愣住了。
“为了族群。”
阿尔法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四个字,手里那把滴血的匕首猛地捅进了卡斯的侧腰。
“啊!”卡斯惨叫。
阿尔法借力一推,直接把重伤的卡斯推向了正冲过来的达里尔。
“接着!”
达里尔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卡斯已经像个血葫芦一样撞了过来,死死抱住达里尔的大腿,嘴里喷着血沫:“你是叛徒……叛徒……”
趁着这个间隙,阿尔法一把架起贝塔那庞大的身躯。
“撤!进林子!”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剩下的十几个低语者精英如蒙大赦,丢下同伴的尸体,疯狂地钻进漆黑的密林。
肖恩还想追,一颗子弹打在阿尔法脚边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别追了!”林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穷寇莫追,林子里可能有尸群埋伏。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枪声渐歇。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废弃加油站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他们脸上那狰狞的死人面具,此刻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亚当缩在车轮后面,浑身抖得像个筛糠。
米拉和老皮特抱在一起,两人脸上全是泥水和泪水。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从贝塔举刀,到德怀特射箭,再到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前后不过三分钟。
这就结束了?
那个如神魔般不可战胜的贝塔,受伤了?
那个掌控生死的阿尔法,逃跑了?
“喂。”
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踢了踢亚当的屁股。
亚当猛地抬头,看见一张带着痞笑的脸。
肖恩把自动步枪扛在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吓尿了?”
亚当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没尿就站起来。”肖恩伸出手,那只手上满是老茧和火药残留,“欢迎来到文明世界,菜鸟。”
亚当看着那只手。
那是刚才收割了无数低语者性命的手,也是此刻唯一向他伸出的手。
他颤抖着把手递过去。
肖恩一把将他拉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把他胳膊拽脱臼。
“谢……谢谢……”亚当嗓子哑得厉害。
“别谢我。”肖恩指了指远处电塔上正在收拾装备的德怀特,“谢那个玩弩的疯子,还有……”
他指了指正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林疏月。
林疏月穿着一件干净的冲锋衣,脸上没有丝毫杀戮后的兴奋。
她走到亚当面前,目光扫过那张被吓得惨白的脸,最后落在亚当紧紧攥着的拳头上。
“手里拿着什么?”她问。
亚当一僵,慢慢松开手。
掌心里,是一块混着泥土和血迹的压缩饼干。那是阿尔法刚才扔进臭水沟,他又偷偷捡回来的。
林疏月眉头微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锡纸,递过去。
“扔了那块垃圾。”她说,“吃这个。”
亚当看着那块黑褐色的方块,一股浓郁的香气钻进鼻孔。比草莓糖还要香,还要让人疯狂。
他猛地扔掉手里的脏饼干,抓过巧克力塞进嘴里。
苦。
然后是爆炸般的甜。
丝滑的口感在舌尖化开,那一瞬间,亚当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这股味道给烫化了。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