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那缕白烟刚飘到一半，李狗蛋的手还没从主机上抬起来，地面符文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皱眉。
不是系统过热，也不是数据回流——是背后。
一股湿热的鼻息贴上了他的后颈，带着点草药味和铁锈味混杂的气息。他没回头，只是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辣条袋，右手已经攥紧了滑板柄。
“穷奇？”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长脖子的影子猛地一缩，紧接着“咔吧”一声脆响。
李狗蛋扭头。
就看见穷奇蹲在操作台边，脑袋歪着，嘴里还在嚼，嘴角卡着半截金属片，眼睛滴溜溜转，像偷吃了谁家腊肠的小孩。
它……把法则计算器吃了？
主机接口空荡荡的，只剩几根烧焦的线路垂下来，冒黑烟。刚才还在运转的情感熵变律模型戛然而止，屏幕一片漆黑。
李狗蛋没骂人。
他蹲下身，手掌贴地，掌心压住一道残留的辣条油渍。那是上一轮调试时蹭上去的，还没来得及擦。
指尖微麻。
下一秒，空气里浮起点点光斑，像是碎玻璃渣悬在半空，每一块都在微微震颤，边缘泛着蓝紫色的数据流。
穷奇打了个嗝。
噗——
一口带着代码味的气喷出来，十几枚碎片“叮”地散开，像被惊动的蜂群。
“好家伙，你这是当移动U盘用了？”李狗蛋低声嘀咕，滑板横扫而出，轮轴里的雷劫珠一闪，一圈电磁波荡开，硬生生把四散的碎片逼停在半米内。
碎片没静止。
它们在动，互相碰撞、排斥、又吸附，发出细微的“滋啦”声。有三块靠得太近，猛地一震，融合成一只鸟形轮廓——半透明，翅膀由滚动公式构成，双眼是两个不断刷新的积分符号。
它抬头，盯住李狗蛋。
风都没起，空间先裂了一道缝。
李狗蛋没退。
他反手撕开一包芥末味辣条，红油辣子溅到脸上都顾不上，迎风把包装纸甩出去：“阿喵！小橘！挡一下！”
碎纸片飞旋，在雷劫珠余电激发下噼啪作响，短暂形成一层干扰场。
法则之鸟翅膀一扇，空间褶皱如刀锋掠过，差点削中他耳朵。但他趁机冲上前，滑板板面猛拍过去，板上刻着的学霸属性符文一闪，七枚核心碎片“啪”地吸附在板底。
“捡漏成功。”他喘口气，把滑板翻过来一看，碎片排列竟隐约组成一个残缺坐标。
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穷奇倒了。
它四蹄抽搐，长颈鹿似的脖子扭曲成怪异角度，嘴里又吐出两块带火花的碎片，落地还在蹦跶。
李狗蛋赶紧脱下外卖服，抖开内衬。那一圈用辣条包装缝的口袋哗啦全开，他把所有回收的碎片倒在地上，围成一圈。
中央放上那枚刚吐出来的金边碎片。
他伸手按胸口。
那里藏着上一章抢回来的芯片，此刻正微微发烫。他轻轻一拍，芯片共鸣，碎片群嗡鸣震动。
空中浮现一行字：
【检测到‘法则压缩包V-9’残留片段】
【匹配度：78.3%】
【来源：未知学术终端】
李狗蛋眯眼。
不是系统生成的？也不是冷血医生留的后门？
有人提前藏了东西？
他弯腰捡起金边碎片，入手温热，像刚出炉的煎饼果子壳。表面浮着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加密铭文，又像……作业本上的草稿线。
“你这胃里还剩多少？”他看向穷奇。
穷奇趴着，眼皮半睁，喉咙里咕噜两声，尾巴无力地扫了扫地。
又一块碎片从它嘴角渗出，滚落在辣条纸上，轻轻一颤。
李狗蛋没急着碰。
他盯着那枚新碎片，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是上次穷奇吞了修正液后吐出来的教学笔记，封面还有他画的“1+1=2”。
他翻开最后一页。
空白。
但当他把金边碎片靠近纸面时，笔迹自己浮现了：
“非标准圆周率修正值：π = 3.1416…”
“情感变量权重系数：λ = 0.876”
“警告：删除项‘爱’已被标记为高危漏洞。”
字迹写完就消失，像被纸吃掉了。
李狗蛋呼吸一沉。
这些数据……跟情感熵变律完全对得上。甚至更完整。
可为什么会被压缩成碎片，还藏在一台破计算器里？
他抬头看向穷奇。
这家伙平时蔫了吧唧，专挑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东西，连防滑粉都啃过。这次趁实验室刚稳，一口把主机吞了，八成是觉得那玩意儿长得像它以前在混沌里吃的发光石头。
蠢归蠢，但这嘴……怕不是成了移动数据回收站？
“你以后别乱吃啊。”李狗蛋蹲下，戳了戳它脑门，“再吞个病毒，我可没辣条救你。”
穷奇眨眨眼，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像在答应。
李狗蛋起身，把所有碎片收进一个干净的辣条袋，塞进内兜。芯片还在震，频率比之前快了些。
他重新看向主机。
黑屏依旧。
但地面那圈符文开始缓慢旋转，方向变了，不再是之前的顺时针，而是逆着走，像被人强行倒带。
他蹲下，手指抹过接口边缘，沾了点焦灰。
闻了闻。
不是烧毁的味道。
是……酸的。
像隔夜豆浆。
“有人改过底层逻辑。”他自语，“不是删，是替换。”
正说着，穷奇又抽了下。
这次是从鼻孔里喷出一枚碎片，打着旋儿飞向天花板。李狗蛋跃起一抓，差半寸没够着。
碎片撞上顶棚，嵌进去一半。
嗡——
整间实验室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然后，那枚碎片缓缓下沉，像被看不见的手托着，直直落向他掌心。
表面金光一闪，浮现三个字：
【去东域】
李狗蛋没接。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三个字，直到它们淡去。
东域……是妹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也是法则裂缝最早爆发的区域。
他低头看穷奇。
这家伙还在喘，脖子上的光斑忽明忽暗，显然还有碎片没排干净。
他摸了摸滑板，雷劫珠安静地嵌在轮轴里，蓝光微闪。
“行吧。”他说，“不去不行了。”
他把辣条袋绑紧，重新穿好外卖服，单膝蹲在穷奇面前，拍了拍它脑袋：“等你缓过来，咱俩出门遛弯。”
穷奇哼唧两声，尾巴轻轻摇了摇。
李狗蛋站起身，走到主机前，最后一眼扫过那片黑屏。
然后转身，滑板轻点地面，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穷奇挣扎着站起来，四蹄不稳，长脖子晃了晃，勉强跟上。
两人一兽，走向门口。
就在即将踏出实验室的刹那，穷奇突然停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一道数据流从它鼻腔喷出，直射墙面。
墙上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半张纸——
纸上写着一行字：
“下次别用广场舞音乐冲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