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被三滴泪砸得一个趔趄，头发全贴在脑门上，鼻尖挂着水珠，活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他抹了把脸，辣条香味混着泪光还在街面飘荡，可那圈防滑粉画的光痕已经咔咔裂开几道口子，圈里的告白声越来越疯，有人开始拿头撞地，嘴里喊着“我要为你死”。
“九儿！别哭了！”他冲着屋檐大吼，肩上的滑板一甩，人踩上去就往狐九儿躲的地方滑，“再哭下去你连我叫啥都忘了！”
狐九儿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抖着：“谁哭！我只是……风太大！”
话没说完，第四滴泪又掉了下来，正中一名中年汉子脚边。那人猛地一震，眼神清明了一瞬，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攥着的情书，脸唰地红了，转身拔腿就跑。
李狗蛋眼睛一亮，立刻从腰间摸出一包油纸包着的辣条，热气腾腾，还冒着小火苗——那是小橘昨晚喷火烤的宇宙限定味。
“来来来！刚出炉的！”他举着辣条往上递，“吃了这个，保你心情比广场舞领队还灿烂！”
狐九儿扭头瞥了一眼，冷笑：“你以为我是猫妖小橘？给点吃的就摇尾巴？”
“那你总得给我个不哭的理由吧？”李狗蛋挠头，“不然等你把我忘了，谁陪我抢姬冷月机甲上的辣条城堡？谁装保育员骗我零食？谁……谁半夜偷看我睡觉？”
最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
狐九儿身子一僵，眼角又湿了。
第五滴、第六滴、第七滴……眼泪连成线往下掉，每滴落地，就有一人清醒，可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空，像是记忆正被人一点点抽走。
李狗蛋急了，滑板猛蹬，绕着屋檐打转，忽然抽出一把用辣条包装袋编的破扇子，呼啦呼啦地扇。
“哎哟这风太大啦！沙子要进眼睛啦！快闭眼啊九儿！”
狐九儿本能一闭眼，下一秒就被他扛上了肩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踢腿挣扎，“还有那么多人没醒！”
“那就让他们多爱我一会儿呗。”李狗蛋喘着气笑，“省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没人记得我。”
这话一出，狐九儿突然不动了。
她睁着眼，望着天，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砸。
李狗蛋猝不及防，又被淋了个透心凉，头发糊脸，耳朵滴水，活像只被雨浇傻的土狗。路旁几个刚清醒的人憋着笑，其中一个低声嘀咕：“这教父……也太狼狈了。”
黑雾还在空中盘旋，越聚越浓，最后竟凝成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悬在半空，缓缓转动。
李狗蛋停下脚步，喘了口气，从腰间取下最旧的那个灵宝袋，哆嗦着手拉开拉链，倒出半根干瘪发皱的辣条。
“喏。”他把辣条塞进狐九儿手里，“第一包治好妹妹发烧的辣条。你说它有灵性，能记住人。现在还给你。”
狐九儿低头看着那截蔫了吧唧的辣条，手指慢慢收紧。
眼泪没再奔涌，而是静静滑落，一滴、一滴、又一滴，全都精准落在地面，化作清光扫过人群。
第八人清醒。
第九人清醒。
第十人……
最后一人瘫倒在地，嘴里喃喃：“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丢脸的话？”
心形黑雾剧烈震颤，发出一声尖啸，随即炸成无数黑点，随风散尽。
街面重归寂静。
李狗蛋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混合雨水，咧嘴一笑：“总算搞定了。”
他转头看狐九儿，发现她眼神有些发直，嘴唇微动：“要是忘了你……我就真的……没人要了……”
“谁说的！”他拍了下她脑袋，“你可是能用眼泪救人的狐九儿，整个三界就你一个。”
狐九儿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姬冷月不知何时已从屋顶消失，只留下一片碎裂的毒符，在风中轻轻颤动。
李狗蛋送狐九儿回居所，推开门时愣了一下。
床头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像是用千年寒冰雕成，瓶身流转柔光，刻着四个小字：**李狗蛋专属**。
他好奇伸手碰了碰。
瓶内忽闪出一幕残影——
狐九儿独自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擦拭泪瓶，低声呢喃：“只要你不忘记我……我忘几次都没关系。”
影像一闪而逝。
李狗蛋默默把瓶子放回原位，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干嘛！”狐九儿甩开，“我又不是小橘！”
“你是最大的麻烦精。”他嘿嘿一笑，转身出门。
脚步却比往常慢了许多。
街角，社恐雷劫躲在云层里瑟瑟发抖，雷光忽明忽暗。一道机械合成音在它耳边响起：“劈开那里，数据归你。”
李狗蛋站在街道边缘，滑板斜靠墙边，手里攥着那半根旧辣条。他抬头望天，正看见一团雷云抖得厉害，像是被人揪住了尾巴。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滴未落的泪珠挂在狐九儿窗前的冰瓶边缘，迟迟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