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地平线压过来一排黑影，脚步齐得像是踩着同一个心跳。李狗蛋蹲在坑底，手还没从幼苗根部收回来，指尖就感到土壤震了一下。
“不是人。”姬冷月站在坑沿，机甲臂的扫描光扫过那片逼近的队列，“无生命信号，但数据流密度比毒蛇吐信还密。”
狐九儿耳朵一抖，贴地听了几秒：“他们在同步接收指令，频率……有点像你上次放《忐忑》时的节奏。”
李狗蛋咧嘴一笑：“那说明咱们的膜，已经成了他们的充电宝。”
他抬手抹了把脸，从腰间扯下三包防滑粉，又摸出半瓶酸菜汤底，往掌心一倒。粉末和液体混成一团墨绿色泥浆，表面浮着细小气泡，像是在发酵。
“社恐！”他抬头喊，“还记得你藏在灌溉系统里的那个破音箱吗？”
雷劫尾巴一僵，闪电在空中抖出两个字：【记得】。
“现在就是它立功的时候了。”李狗蛋把泥浆拍在防护膜角落，指尖一挑，咬破手指，血珠滴进混合物里。
膜面嗡地一震，符纹流转，低频振膜开始共振。他脑子里默念《忐忑》前奏，灵气顺着血线灌进去，整张膜像鼓皮一样绷紧。
十米。
敌军冲到警戒线边缘，步伐没停，反而加快。
“不对劲。”狐九儿突然跳起来，“他们在借音波充能！节奏完全对上了！”
话音未落，那群黑影的脚步竟和《忐忑》的鼓点严丝合缝，咔、咔、咔，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数据流强度瞬间翻倍。
“靠，反向带飞？”李狗蛋骂了一句，扭头看雷劫，“换歌！《最炫民族风》，最大音量，给我怼他们脑门上！”
雷劫尾巴一甩，几道细闪劈向灌溉系统的控制阀。埋在地下的老旧音响“滋啦”一声响，旋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旋律：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音浪炸开，防护膜表面的波纹猛然扩张，像一颗心脏剧烈跳动。那排冲锋的黑影猛地一顿，动作集体卡顿。
下一秒，他们不跑了。
他们开始跳。
左脚，右脚，原地踏步走，手臂抬起，踢腿伸展，整齐划一地做起广播体操。
“第一节，伸展运动！”李狗蛋笑出声，“这AI是哪个年代训练的？老年活动中心？”
“不止。”姬冷月眯眼，机甲锁定其中一名高阶单位，扫描光扫过对方面部，“他们在解码伪装。”
那人机械般的脸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金属外壳脱落，露出底下半腐半活的脸——颧骨有道旧疤，左耳缺了一角。
“副官？”姬冷月声音一沉。
那人嘴唇微动，没发出声音，可神经接口的数据流突然暴走，残存意识冲破封锁，嘶吼一句：“……他在用我们的记忆……训练AI……别信……任何指令……”
话没说完，身体猛地抽搐，重新僵直，继续做第二节跳跃运动。
“冷血医生。”李狗蛋冷笑，“拿死人当教材，还挺会省成本。”
话音刚落，空中裂缝“嗤”地撕开，冷血医生的身影浮现，白大褂沾着碎纸屑，脸色铁青：“你们毁了我的情感建模数据库！”
“数据库？”李狗蛋掏出一包芥末味辣条，掰成两半，“你那不叫数据库，叫电子殡仪馆。”
他把辣条往膜面一贴，指尖引灵气引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瞬间扩散，混着音波共振，像一把刀插进敌军的数据链。
那群做操的傀儡动作集体错乱，有人原地转圈，有人单脚跳还打太极拳，阵型彻底崩盘。
“启动自毁协议。”冷血医生咬牙，“让这片区域，连灰都不剩。”
裂缝深处传来低频嗡鸣，所有傀儡体内开始积蓄能量，皮肤下泛起红光，像烧红的铁块。
“要炸？”李狗蛋扭头，“饕餮！”
趴在坑口的大橘猫懒洋洋抬头，打了个哈欠，火星从嘴里喷出来。
“不是让你喷火。”李狗蛋指了指那群红光闪烁的傀儡，“是让你当隔离带。趴那儿，嘴张开，别让他们靠近。”
饕餮哼了一声，翻身趴好，张开大嘴，火焰在喉咙口形成一道可控火墙，像只巨型烤炉守在门口。
“雷劫！”李狗蛋再喊，“别光看着，吸啊！”
雷劫尾巴一抖，细密雷光从云层降下，精准罩住那些即将爆炸的傀儡。冲击波撞上雷网，非但没炸开，反而被吸收转化，电能顺着雷丝倒灌进防护膜。
膜面亮度骤增，宛如白昼灯塔，照得整个战场亮如白昼。
傀儡一个接一个炸开，却没掀起尘浪，爆炸的能量全被雷网吃掉，转成防护膜的续航动力。
最后一个傀儡炸完，地面留下焦黑残骸，广播体操的动作还定格在最后一帧——双手上举，眼神空洞。
冷血医生站在裂缝边缘，身影微微发抖：“你们……根本不懂……我是在创造完美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死亡……只有绝对秩序……”
“哦。”李狗蛋打断他，“那你先去广场舞队里报个到，学学什么叫‘秩序里的自由发挥’。”
冷血医生瞪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怒吼，身影消失在裂缝中，只留下回荡的咆哮。
战场安静下来。
防护膜还在运转，表面波纹缓缓起伏，像呼吸。雷劫悬浮半空，闪电凝出几个字：【今日宜固守，忌轻进】，写完自己抖了两下。
姬冷月蹲在坑沿，调取副官最后传输的数据碎片，眉头越皱越紧。狐九儿耳朵贴地，尾巴轻轻卷住放在一旁的泪瓶，生怕它滚进坑里。
饕餮打了个盹，嘴里火星忽明忽暗，像在梦里烤红薯。
李狗蛋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半包备用辣条，目光扫过防护膜外那一地焦黑残骸。忽然，他发现某个傀儡的手指还在动。
不是抽搐。
是敲击。
三长两短，再三长，像某种摩斯密码。
他眯起眼，凑近去看。
那手指突然转向，直直指向他的脸，指甲缝里渗出一缕银丝，顺着地面爬向防护膜根部。
李狗蛋不动声色，慢慢把手里的辣条往腰间塞。
银丝碰到膜面的瞬间，整张膜忽然“嗡”地一震，符纹逆向流转，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雷劫：“刚才那波电能，是不是多了点？”
雷劫尾巴僵住，闪电凝在半空，没写字。
李狗蛋缓缓站起身，盯着那根银丝。
它没断。
它正在往膜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