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与志在必得的宣告。
“寨主！”刘擎天拖着残躯扑到陈远身边，独眼赤红，“狗日的没死！弟兄们，护住寨主！”
残存的镇北军士兵，虽已不足二十人，且个个带伤，此刻却爆发出最后的血勇，迅速收缩，将陈远护在中心，刀锋向外，面对从四面八方重新围拢上来的契丹兵、黑虎军叛徒，以及那几名煞神般的灰衣人。
灰衣人头领（此刻陈远从其部下零星的呼喊中得知其代号为“玄机”）并未急于下令攻击。他损失了宝贵的“雷公炮”和几名手下，这让他对陈远的杀意达到了顶点，但也让他对陈远掌握的、能造出如此威力火药和设计出针对性破坏方案的能力，产生了更强烈的占有欲。
“陈寨主，”玄机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出奇地平静，“你又一次证明了你的价值，也又一次……激怒了我。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他指了指身边一名灰衣人手中已经重新装填完毕、引线待燃的“轰天雷”（仿制黑云寨的早期产品）：“放下武器，交出完整的火药配方与制造工艺，我可保你与身边这些残兵性命无忧，并引荐你入我‘天工苑’，得以窥见更高深的格物之道。”
“若再负隅顽抗，”他语气转冷，杀意凛然，“下一颗‘雷火’，就会落在你们中间。”
威逼利诱，图穷匕见！
陈远心脏狂跳。投降？将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交给这个神秘而危险的组织，无异于助纣为虐，且对方事后是否遵守承诺更是未知数。抵抗？己方已是强弩之末，对方手中还有威力巨大的火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云山外侧，原本契丹军主力驻扎的方向，突然隐隐传来了沉闷的号角声！那号角声并非契丹制式，反而带着一种苍凉悠远的意味！
紧接着，地面传来了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那是大队骑兵正在靠近的征兆！
契丹后军方向，隐约响起了骚乱和喊杀声！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包括玄机和正在逼近的敌军。
陈远也是一愣，援军？！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援军？！
玄机猛地回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脸色首次变得阴沉难看。他死死盯了陈远一眼，眼神复杂无比，包含了震惊、不甘，以及一种“此物我必须得到”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用某种晦涩的切口快速对身边灰衣人下达了几个命令，随即对着契丹军官和赵青的手下厉声道：“撤！先应付外面！”
敌军如潮水般向后褪去，虽然依旧保持着包围态势，但攻势已然停止。显然，这支突如其来的外部力量，打乱了玄机和契丹的所有部署。
陈远和残存的镇北军士兵，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但他们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中短暂的风眼。
“擎天，老鹰！”陈远压低声音，快速下令，“抓紧时间救治伤员，收集箭矢兵刃，加固工事！快！”
他则挣扎着站到一块较高的残垣上，极目远眺。只见契丹大营后方烟尘弥漫，隐约有旗帜晃动，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那号角声，那骑兵奔腾的动静，都透着一种陌生的彪悍。
“是友是敌，尚未可知。”陈远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更深的疑虑。他想起老鹰之前提到的，赵青可能同时勾结了不止一方势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围的喊杀声渐渐平息，那支神秘军队似乎并未与契丹主力死战，更像是一次精准的袭扰。就在这时，一骑快马，打着白旗，从契丹大营的侧翼方向，不紧不慢地向着黑云山秘洞入口而来。骑手并非契丹人打扮，也非赵青的黑虎军，而是一名穿着普通皮袄、看似使者模样的人。
在那使者身后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小队灰衣人静静地伫立在一个小山坡上，为首者，正是玄机。
灰衣人，在这个时候，派来了使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远身上。
刘擎天低声道：“寨主，小心有诈！”
老鹰也提醒：“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陈远自然明白。他示意放使者过来。
那使者来到近前，神态不卑不亢，递上了一枚非金非木、刻着复杂齿轮与量尺纹路的黑色令牌，令牌中央，正是“天工”二字。
“陈寨主，”使者声音平稳，“我家上使十分欣赏您的格物之才。上使言道，黑云寨已成焦土，负隅顽抗，不过徒增伤亡。上使惜才，愿以客卿之位相待，邀您共参‘天工大道’。至于契丹与赵青之流，不过土鸡瓦狗，上使自有手段令其退去，亦可保您麾下残部性命。”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
使者顿了顿，看着陈远变幻不定的脸色，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却让陈远瞬间如坠冰窟：
“上使还让在下问您一句——‘杠杆滑轮，重力浮力，阁下所学，似乎并非源自中土百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