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苏醒，守护者之殇
玄灵域的天，彻底黑了。
那不是夜幕降临的黑，而是光线被某种极致邪恶的力量吞噬后，所呈现出的死寂与绝望。原本高悬于天际的三轮灵月，此刻竟被一层粘稠如墨的黑雾缠绕，光芒被挤压得只剩下微弱的光晕，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狂风不再是风，而是裹挟着无数怨灵嘶吼的利刃，刮过大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咔嚓——”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撕裂长空，照亮了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也将中央高地上那道疯狂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魔神。
冥渊，悬浮于半空，双臂张开，仰天狂笑。他的身躯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黑色的蚯蚓在疯狂蠕动，那是失控的毁灭之力正在重塑他的肉身。他不再是那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尊被释放出来的古老邪神。
“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真正的力量！”冥渊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声带所能发出，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充满了无尽的贪婪与疯狂，“什么狗屁的守护，什么虚伪的平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统统都是笑话！玄灵域，将在我脚下颤抖，而我，将成为这方世界的唯一主宰！”
随着他的笑声，他胸口的位置，一道狰狞的裂口缓缓张开，里面没有血肉，只有一片旋转的、不断吞噬着周围一切灵气的黑色漩涡。那便是毁灭本源的核心！
“不好！他真的成功了！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作为祭品，强行唤醒了毁灭本源的意志！”林清月脸色煞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正在变得狂暴且充满毒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快阻止他！趁他还未完全融合！”阿岩怒吼一声，浑身肌肉瞬间膨胀，古铜色的皮肤上浮现出玄奥的蛮荒图腾，他双拳紧握，化作一道褐色的闪电，直扑冥渊。
“没用的，太迟了。”玄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悲凉。
话音未落，冥渊那双已经完全化为漆黑的眸子，仅仅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阿岩。
“嗡——”
空间瞬间凝固。阿岩前冲的身体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恐怖的力量反震之下，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引以为傲的蛮荒战体，在这股纯粹的毁灭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阿岩！”萧澈瞳孔一缩，身形一闪，瞬间接住了倒飞回来的阿岩。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霸道、且充满破坏性的黑色气息正顺着阿岩的经脉疯狂侵蚀。这股力量与他之前吞噬过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它没有“量”的庞大，却拥有“质”的绝对压制，仿佛天生就凌驾于万物之上，所到之处，生机断绝。
“咳……咳……萧澈，别管我……这力量……太邪门了……”阿哽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清月，帮我！”萧澈低喝一声，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立刻运转起“无限升级功法”，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掌心传出，开始强行将那股侵蚀阿岩经脉的黑色气息抽离出来。
“嗤嗤嗤——”
黑色气息一进入萧澈体内，他的手臂上立刻传来一阵烧焦般的声响，皮肤瞬间变得漆黑，甚至开始腐烂。那股力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进入新的宿主，就开始疯狂破坏，试图从内部瓦解萧澈的身体。
“呃！”萧澈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功法在遇到这股力量时，第一次出现了“滞涩”的感觉。以往无往不利的吞噬之力，此刻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仿佛在吞噬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归源之力，凝！”林清月咬着银牙，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一滴蕴含着她本源精血的金色丹液从指尖飞出，化作点点金光，笼罩在萧澈的手臂上。
在归源之力的温和滋养下，那股被吞噬过来的黑色气息才稍稍安分了一些，被功法艰难地压制在萧澈的丹田一隅。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这股力量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希望？”冥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轻蔑，“我的力量，是毁灭，是终结，是万物的归宿！你们的守护，不过是螳臂当车，在历史的车轮下，注定会被碾得粉碎！”
他话音落下，那颗悬浮在他胸口的黑色漩涡猛地一震。
“轰隆隆——”
以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横扫而出。所过之处，大地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翻滚的岩浆。原本生机勃勃的灵草灵木，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化为飞灰。天空中，那些前来支援的各宗门飞行法器，更是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解体，化作了漫天的齑粉。
绝望，如同瘟疫一般，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噗通……”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神空洞。紧接着，跪倒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修为、境界，都显得如此可笑，反抗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无情地碾碎。
“都……都结束了吗？”有人失声痛哭。
“玄灵域……要亡了……”
冥渊看着下方跪倒的众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跪下吧，臣服于我，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这将是你们唯一的荣耀！”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了萧澈等人所在的方向。毁灭本源的力量开始汇聚，一个小小的、却让人心神俱裂的黑色光球在他掌心成形。那里面蕴含的力量，足以将整个中央高地，连同他们所有人，一同抹去。
“结束了，蝼蚁们。”
就在那黑色光球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一道苍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萧澈等人的面前。
是玄老。
他背对着他们，身影在那巨大的黑色光球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玄老？！”萧澈惊呼出声，“快回来！危险！”
玄老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孩子，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有些责任，总要有人去扛的。”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凝视着半空中那张狂的冥渊，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世事的平静与悲悯。
“冥渊，你错了。”玄老缓缓开口，“你所追求的力量，并非源于毁灭，而是源于守护的堕落。”
“什么？”冥渊眉头一皱，掌心的黑色光球微微一顿。
玄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玄灵域最后一口清新的空气都吸入肺腑。“你可知道，这股你引以为傲的毁灭本源，究竟是什么？”
“少说废话！不管它是什么，现在，它就是我的力量！”冥渊冷喝道，但他眼中的疑虑却出卖了他。
玄老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千百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那是一个错误。一个关于‘守护’的错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开始讲述一段被尘封了太久太久的往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玄灵域并非如今日这般，而是由一位伟大的‘守护者’所庇护。他拥有着世间最纯粹、最强大的守护之力，他爱这片土地，爱这里的每一个人，他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维系着世界的平衡与安宁。”
“然而，人心是贪婪的。随着力量的不断增长，守护者开始变得傲慢。他觉得，只有他才配拥有力量，只有他才能决定万物的生死。他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去‘修正’他所认为的‘不完美’，去‘剔除’他所认为的‘杂质’。他的守护，逐渐变成了一种偏执的控制。”
“终于，灾难降临了。一次巨大的危机，让他意识到，仅凭他一人的力量，已经无法守护一切。他试图将所有的守护之力融合，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新世界’，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死亡、完全由他掌控的世界。他失败了。”
“那股庞大到极致的守护之力，在他的偏执与失控中，发生了可怕的异变。纯粹的守护，因为失去了‘爱’与‘包容’的本质，扭曲成了极致的毁灭。那场爆炸，几乎摧毁了整个玄灵域。而那位守护者，也在爆炸中灰飞烟灭，只留下了这颗被污染、被扭曲的‘力量核心’，也就是你口中的毁灭本源。”
玄老的故事讲完了，天地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人的真相所震撼。原来，这令人绝望的毁灭之力，其源头竟是最纯粹的守护？
冥渊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疯狂地摇头：“胡说八道！什么守护者？什么堕落？我不信！这力量就是毁灭！它就是用来终结一切的！”
“你信与不信，它都在那里。”玄老轻叹一声，“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你渴望力量，渴望掌控，渴望成为唯一的主宰。你与那位堕落的守护者，又有什么区别？”
“闭嘴！给我闭嘴！”冥渊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他掌心的黑色光球疯狂膨胀，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老东西，我要你死！”
他猛地将那颗巨大的黑色光球朝着玄老狠狠砸下！
“玄老！”萧澈目眦欲裂，他想要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那毁灭光球即将吞噬玄老的千钧一发之际，玄老的身上，突然亮起了一道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圣洁、温暖、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它与那狂暴的黑色毁灭之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吾之名，重铸封印。以吾之魂，镇压邪祟。守护之道，不在于力，而在于心。愿此光，永照玄灵……”
玄老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身体，开始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到那道柔和的白光之中。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只为完成最后的使命。
“不——！”
萧澈的嘶吼，林清月的哭喊，阿岩的咆哮，混杂在一起。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那道由玄老生命点燃的白光，与冥渊的毁灭光球轰然相撞。没有想象中毁天灭地的冲击波，那白光仿佛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包容性，它没有选择与毁灭之力硬碰硬，而是像一张温柔的网，将那狂暴的黑色能量层层包裹、缠绕。
黑色光球疯狂地挣扎、咆哮，试图冲破白光的束缚，但每一次冲击，都会被白光消融掉一部分力量。那不是对抗，而是一种净化。
“啊！我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冥渊惊恐地发现，自己与毁灭本源的联系，正在被那道白光一点点地切断。那股他梦寐以求、引以为傲的力量，此刻正在离他而去！
“不！给我回来！这是我的力量！是我的！”
他疯狂地催动心神，试图夺回控制权，但一切都太晚了。
玄老燃烧生命所化的白光，终究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将那颗狂暴的黑色光球压缩、净化，最终，化作一枚只有拇指大小、散发着微弱黑光的晶体，悬浮在半空中。
而那道白光，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后，也悄然消散。
风，停了。
黑雾，散了。
天空中，那轮被遮蔽的灵月，重新洒下了清冷的光辉，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玄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以及萧澈等人那悲痛欲绝的哭喊。
“玄——老——！”
冥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枚悬浮的黑色晶体，眼神从疯狂，到错愕，再到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不……这不是真的……我的力量……我的世界……我的……”
他喃喃自语着，身体摇晃了一下，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没有败给力量，而是败给了一个他从未理解过的道理。
守护，从来不是一种力量，而是一种信念。
玄老用他的生命，为萧澈等人，也为整个玄灵域，上了最后一课。
萧澈跪在地上，双拳死死地抠进泥土里，指甲断裂，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
他身上的功法，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丹田内，那股之前被他强行压制的毁灭气息，此刻竟与他自身的吞噬之力，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一黑一红，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萧澈！”林清月和阿岩惊恐地扑过来，想要帮他压制。
“别碰我！”萧澈嘶吼道，他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通红，甚至有血泪流下，“让我……自己来！”
他知道，这是玄老用生命为他争取来的机会，也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劫难。
他没有选择将那股毁灭气息排出体外，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要吞噬它！彻底地、完全地，将它融入自己的功法之中！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他的身体，一会儿变得滚烫，仿佛要被焚为灰烬，一会儿又变得冰冷，仿佛要被冻成冰雕。他的皮肤上，一会儿浮现出吞噬之力的红色纹路，一会儿又浮现出毁灭之力的黑色图腾。
生与死，存与亡，守护与毁灭，无数的感悟，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融合。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玄老那慈祥的笑容，听到了他最后的嘱托。
“孩子，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善恶，在于人心。守护之道，亦是如此……”
“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从萧澈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下一刻，他的双眼猛地睁开。
一抹红与黑交织的奇异光芒，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