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庙村原来叫孙家庄,那一年天气大旱,地里庄稼全都死绝,顺便抓一把,洋火点了,立即烧起大片。到了八月,井水都要枯竭,百姓只能外出逃荒,有没走的,顶着烈日,搭建一座庙,还请来和尚念佛做法事,祈求上苍降下甘霖。
纯属巧合,第二天飘来乌云,下起了雨。那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两个时辰,沟满河平。乡民回来后,得知此事,便重修庙宇。
孙庙村不大,七八十户人家,虽然庙宇不再庇护天灾人祸,也没让村民锦衣玉食,改变手握锄头,还要挨饿的穷苦日子,但香火从此不断,包括十里八乡,家有难事,都来此烧香磕头。孙家庄也改名为孙庙村。
鬼子来的头两年,又加上和平军扩军,村民过的更苦,入不敷出是常态,亲手种下的粮食,全部被拉走,还倒欠着各种税收。游击支队打的汉奸二鬼子不敢再下乡征粮,乡民心里感着恩,念着好,听说要在村头打鬼子,年轻人都摩拳擦掌,握紧了菜刀锄头。
打仗自然不需要村民,赶紧转移就是最大帮助,单鹏还当众承诺,炸坏的房屋,独立大队会帮着重建,损坏的东西,独立大队只要有钱,尽力赔。
乡民向外转移,队员们在村头构筑工事。丁宏河四个方向连续跑着,观察地形,部署火力点。无风赶到后,拉着杜家振,一起学习。其实丁宏河已经教了很多,但以前是训练,现在是实战,终归还有些差别。
丁宏河是行家里手,在军校就熟练掌握,几经战斗,几经惨败与胜利,心里更是有数。
在他指挥下,重机枪后置五十米,并在短短二十几分钟内,就构筑好重机枪阵地。先浅挖战壕,两边垒土,拍结实,上面以覆盖着圆木,圆木上再以土覆盖,形成简易堡垒,即便迫击炮弹正中阵地,也能保护机枪手。射击孔很开阔,可以配合轻机枪,形成侧射火力,避免射击死角。丁宏河又让队员在阵地上盖上秸秆,并用秸秆又布置了四个假阵地。
而前边五十米,轻机枪阵地挖掘成小段蛇形战壕,可在一定程度避免敌人火力。因为时间来不及,其他队员只能借助土沟,构筑防御工事,甚至挖散兵坑,
陆文亭看了,也不觉大加赞赏,还站在一旁,和丁宏河探讨一二。
陆文亭是支队最高首长,威严之中又透着亲和,丁宏河也就更卖力气,使出看家本领,并亲自示范,构筑机枪工事,既能防备鬼子掷弹筒和迫击炮,又能相互配合,没有射击死角。
他说,在那边,兄弟们不叫掷弹筒,而叫手炮。这个称呼很形象,掷弹筒发射时需用左手握着。但老鬼子打的那叫一个准,被他们瞄准的机枪手,若不及时转移阵地,大概率就要挨炸。
阵地刚构筑好,敌人来了,他们走的不快,到村子西北角,又像分叉的河水一样,向两边迂回,包围村子。
这是第一次被包围,而且是眼睁睁看着被敌人包围,队员们已握紧了手里的枪。陆文亭却面带微笑,笑看风云淡。
无风判断的没错,平川一郎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包围村子。这个平川一郎真有意思,看来真的想和游击支队进行决战。可他真是做梦,陆文亭已经派出通信员,去联络张启发和江月明,让他们即刻向永县发起佯攻,最好能突入城内。如今永县城内兵力空虚,但囤积大量物资,若丢失县城,平川一郎心里肯定发慌。
站在房顶上,无风也握紧了盒子炮,他低声对陆文亭说:“司令员,看眼前态势,必将是一场血战。”
“也该来一场血战了。”陆文亭说着,举起了望远镜:“咱们不能只靠偷袭战,伏击战,往后即便在运动战中,也避免不了和鬼子进行直面对决。”
是的,鬼子绝不会主动投降,想要打败他们,最后只能靠战士们的血肉之躯进行血战,甚至还有更为惨烈的攻坚战。
陆文亭也说过,慈不掌兵,为了打败侵略者,作为指挥员,必须要面对战士们的牺牲。因为面对敌人时,任何的心慈手软,换来的可能是更多更大的牺牲。
时间刚过正午,正北方向,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二鬼子,卡其色的鬼子也在构筑简易战壕,炮兵们正在后面准备,而一部分鬼子二鬼子正在检查枪支弹药。
陆文亭脸上又露出笑容,哈哈笑道:“我倒是觉得平川一郎是个不错的对手,可以解闷。”
“啊?”无风扭头,看着陆文亭。
陆文亭解释说:“鬼子炮兵在准备,一小股步兵也同时准备,他们就是想进行试探性进攻。而其它敌人都在掘壕,这才是平川一郎主要目的,暂时困住咱们,拖住咱们,等他们养精蓄锐,再发起攻击。”
“那他还试探个啥?”
陆文亭笑道:“他啊,是担心咱们看穿他的诡计。他要是一枪不放,咱们就肯定认为他在等待援兵,所以会着急突围,而且咱们的援兵也会撤退。”
无风明白了,独立大队在用中间开花战术,吸引平川一郎,而平川一郎也同样在用中间开花战术,吸引游击支队包围他们,若在此之前,不摆出架势,亮出三招两式,平川一郎担心他的诡计被看出。
“小狗小猫的伎俩。”无风也哈哈笑道。
陆文亭却吐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严肃:“可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之内将其击溃,恐怕真就上了他的当。”
无风非常自信,几乎大声吼道:“放心,可命令二、三总队立即撤退,至于咱们,向东一个冲锋,就能打出去,平川一郎的阴谋诡计,绝不会得逞!”
陆文亭扭头看着无风,笑道:“臭小子,我欣赏你的果敢,但你给老子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不能折了老本。”
“那肯定的。”无风扭头看着陆文亭:“但是,你是司令员,得到安全的地方。”
陆文亭哈哈笑道:“你让老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可老子的兵就要面临枪林弹雨,就要冲锋陷阵,老子能待得下去?”
无风知道劝不动陆文亭,撇嘴说道:“您还是文人呢,成天老子老子的。”
陆文亭的确是文人,还写的一手好文章,就连单鹏都自愧不如。但陆文亭此时与无风开起了玩笑:“老子是司令员,领兵打仗,说几声老子怎么了?你小子还是下山的和尚,喝酒吃肉,不是样样都干?”
“我是下山了,佛在心中。”无风辩解道。
陆文亭挥手说道:“行了,快去指挥吧,我看小鬼子要进攻了。”
西边观察哨跑来报告:“司令员,西边看到红色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