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囚室里那微弱的光线,昏暗而漫长,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每天黎明破晓时分,铁门上的小窗就会被粗鲁地拉开,一只破旧的碗被塞进来,里面盛着发馊的糙米,偶尔还能发现几粒沙子。
碗边还有一小瓢水,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必须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否则根本无法支撑一整天的口渴。
那个军医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出现,他的手法总是那么粗糙,让人难以忍受。赵佳贝怡的伤口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而发炎了,红肿得像个馒头,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痛,还伴随着低烧,让她感到头脑昏沉。
她只能偷偷地调动那微弱的空间暖流,一点一滴地引导到伤口上——虽然效果缓慢,但总比没有好,至少阻止了感染的进一步恶化。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肩膀的疼痛牵扯着嗓子,感觉又干又涩。隔壁的女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赵佳贝怡不敢去想她可能遭遇了什么,是沉睡了,还是已经……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三天的下午,铁门突然被粗暴地打开,两个鬼子兵粗鲁地架着她往外走。她挣扎着,左肩被拽得生疼,但无人理会她的抗议。
走廊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两边全是紧闭的铁门,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哭嚎。走了没几步,她就被推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比囚室要亮堂许多,头顶挂着一个昏黄的灯泡,光线刺眼,让人眼睛生疼。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日本军官,穿着笔挺的军装,看起来文质彬彬,完全不像一个刽子手,反而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赵医生,请坐。”军官用流利的中文开口了,还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赵佳贝怡没有坐下,她就那么站着,冷冷地注视着他。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他不像那些粗野的鬼子兵,他的阴险隐藏在骨子里,像一条毒蛇,外表看似无害,实则一口就能致命。
“我叫中村。”军官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但笑容中毫无温度,“负责和赵医生聊聊天。请放松,我们只是随便谈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听说赵医生是海外归国的华侨?在上海女子医院担任过医生?”
赵佳贝怡没有回答。这些信息他们肯定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问她不过是形式而已。
“听说你的医术非常高明,特别是在外科手术方面,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愈?”中村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在审视一件珍贵的藏品,“你的老师是谁?在哪里学习的医学知识?”
“家传的。”赵佳贝怡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我爷爷是中医,我跟着他学了一些,后来去国外深造了几年西医。”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家传的?”中村挑了挑眉,翻了一页笔记本,“但我们查到,你在上海做过几台手术,使用的方法非常特别,连国外的医学期刊上都没有记载过。这也是家传的吗?”
赵佳贝怡心中一紧。这个混蛋知道得太多了。“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中村笑了,合上笔记本,身体向前倾了倾,“赵医生太谦虚了。能在雪山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把一个肠子外露的孩子救活,这可不是运气能解释的。还有,你和顾慎之医生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顾慎之,赵佳贝怡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认识而已,都是医生,在一次义诊上见过。”
“是吗?”中村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可我们的人说,你们在雪山一起行动,还破坏了帝国的道标计划。
这也是‘只是认识’?”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疑,眼神锐利地盯着赵佳贝怡,仿佛要将她看穿。
赵佳贝怡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他们连雪山的事都知道了。“我只是碰巧在那里采药,遇到雪崩,被顾医生救了。
至于什么道标计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内心却波涛汹涌,她知道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赵医生,”中村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冷了几分,“我们都知道你在撒谎。你和顾慎之,还有那些游击队员,关系不一般吧?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还有谁参与了破坏行动?”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审问室中回荡的重锤。
“我不知道。”赵佳贝怡咬着牙,重复道。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中村没生气,又笑了,慢悠悠地说:“赵医生可能还不知道清水大佐吧?她对你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你以为你破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道标?不,那是帝国最重要的科研项目之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已经掌握了赵佳贝怡的弱点。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盯着赵佳贝怡:“尤其是你身上的那种能量反应……很奇特。清水大佐说,你可能掌握着我们一直寻找的东西。”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赵佳贝怡的内心,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能量反应?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果然察觉到空间的存在了!她的心跳加速,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手却悄悄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没关系。”中村耸耸肩,合上笔记本,“我们有的是时间。赵医生可以慢慢想,想通了随时找我。”他冲门口摆了摆手,“送赵医生回去。”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被架回囚室的时候,赵佳贝怡的脑子乱得像团麻。中村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心里发慌——清水百合到底知道多少?她们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和空间有关?和弟弟有关?
第五天,她又被带去了审讯室。
中村这次没绕弯子,直接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到她面前。
赵佳贝怡的目光刚落在照片上,浑身的血就像瞬间冻住了!
最上面那张是弟弟赵佳明的照片!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对着镜头笑,眼里还带着点学生气。虽然照片有点模糊,可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她的弟弟!
“这个人,你认识吗?”中村的声音像淬了冰,紧紧盯着她的脸。
赵佳贝怡的心脏“砰砰”狂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让眼泪掉下来。“不认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却还是硬撑着。
“不认识?”中村拿起照片,用手指点了点,“他叫赵佳明,是你的弟弟,对吗?一位很有才华的物理学家,研究时空理论的。可惜……失踪了。”
时空理论!
这四个字像道惊雷,在赵佳贝怡脑子里炸开。弟弟研究的就是这个!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我们还找到了这个。”中村又拿出一张照片,是张草图,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纹路,弯弯绕绕的,看着像某种古老的符号。
赵佳贝怡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纹路,和她那块怀表盖内侧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难道这一切都与她怀中的那块怀表有关?
“这是一种能量引导装置的设计图,很古老。”中村的声音带着种诡异的兴奋,“我们怀疑,它和一些‘异常现象’有关。而赵医生身上,恰好有类似的能量波动。你说,这是巧合吗?”
赵佳贝怡浑身冰凉,像掉进了冰窟窿。
弟弟的照片,怀表上的纹路,时空理论,能量装置……这些线索串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成形:她的穿越,弟弟的失踪,日军的道标计划,甚至这个空间……可能都和这个所谓的“能量装置”有关!
而清水百合,绝对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
难怪他们这么执着于抓她,难怪中村对她的“特殊能力”这么感兴趣——他们不是要抓一个抗日分子,他们是想从她身上找到那个秘密!
“怎么不说话了?”中村笑了,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赵医生,你看,我们知道的不少吧?其实你没必要瞒着我们。只要你肯合作,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包括你的能力来源,我保证,你会得到很好的待遇,比在这囚室里舒服多了。”
赵佳贝怡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着他:“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能说。绝不能让这些鬼子得到那个秘密!那是弟弟用命守护的东西,也是她穿越过来的意义。
中村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赵医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清水大佐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聊天这么简单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鬼子兵把她带走。
回囚室的路上,赵佳贝怡的脚步有些虚浮,心里却翻江倒海。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了——她不仅是抗日的医生,更是这个巨大秘密的关键一环。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她要活下去,要找到弟弟,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囚室,她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睛,再次尝试冲击那层空间阻碍。这一次,她的意念格外坚定,像把磨利的锥子,一点点往里钻。
“嗡……”
空间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层“毛玻璃”好像又薄了点。她隐约“看”到,角落里的草药旁边,多了几颗小小的红色果实,像枸杞似的,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有变化!
赵佳贝怡心里一喜。她睁开眼,开始仔细回忆从被抓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卫兵换班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一次,送饭的是个瘸腿的老头,走路慢,每次开门都会停顿一下……这些细节以前没在意,现在却像珍宝一样,在她脑子里反复琢磨。
希望虽然渺茫,却像黑暗里的星,亮着。
她不会坐以待毙。这场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