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县郊公路的黄昏。一辆蓝白涂装的警车正驶向一个聚众斗殴的报警点，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李依婷。夕阳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给车内镀上一层暖金色，却无法驱散她眉宇间的凝重。连日来针对赌场的行动处处受制，父亲承受的巨大压力，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头。
突然！ 一辆破旧的、没有悬挂任何牌照的蓝色中型货车，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从前方一条隐蔽的土路里猛地冲上主路！它没有转向灯，没有减速，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车头笔直地、恶狠狠地撞向警车的侧面！
“小心！”副驾的警员失声惊呼！ 李依婷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她猛打方向盘，同时狠狠踩下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叫！
“轰——！！！”
剧烈的撞击声如同惊雷炸响！警车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原地打横，车头瞬间变形，车窗玻璃雪花般爆裂！车内的安全气囊在撞击瞬间猛地炸开，白色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化学粉尘味，狠狠拍在李依婷和副驾警员的脸上、身上！
世界在剧烈的摇晃和轰鸣中变成一片模糊的白。气囊的挤压感令人窒息，耳鸣声尖锐地持续着。几秒钟后，撞击的余波才渐渐平息。
“李队！李队你怎么样？！”副驾警员挣扎着推开气囊，声音嘶哑地喊道，脸上被碎玻璃划开了几道血口。
李依婷甩了甩嗡嗡作响的头，感觉胸口被气囊撞得生疼，但似乎没有严重外伤。她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气囊，抹掉脸上的粉尘，透过碎裂成蛛网状的挡风玻璃向外望去。
那辆肇事的蓝色货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加速冲过路口的红灯，迅速消失在通往邻县方向的公路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仓惶逃窜的背影。
“追！呼叫支援！拦截那辆无牌蓝色货车！车头有破损！”李依婷忍着疼痛，立刻抓起对讲机嘶声下令。她挣扎着推开车门，脚刚踏上地面，一阵眩晕袭来，让她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几个“热心”的路人围了上来。 “警察同志！没事吧？”
“快看看伤着哪里了？”
“造孽啊！这开车的疯子！” 一个戴着口罩、穿着普通工装的中年男人挤到李依婷身边，一脸关切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警官，喝口水压压惊！人没事就好！真是菩萨保佑！”他不由分说地将水瓶塞进李依婷手里，又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迅速塞进她警服胸前的口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这个您收好！保平安的！”那人说完，不等李依婷反应，就和其他几个“好心人”一起，迅速消失在赶来围观的群众中。
李依婷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被硬塞进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劣质红纸折成的、小小的平安符。粗糙的印刷，拙劣的折痕，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根本不是关心！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嘲讽！对方精准地制造了这场“意外”，甚至还有余暇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这份带着死亡气息的“平安”问候！
“混蛋！”李依婷死死攥紧那个平安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胸中怒火翻腾。安全气囊保住了她的命，但这张符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整个南安县警方的脸上！
县局刑侦大队会议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投影仪上定格着监控抓拍的肇事货车模糊影像——无牌，蓝色，车头右侧有明显的撞击凹陷。
“查！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揪出来！”李大纲脸色铁青，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车牌是假的或者被摘了，车型太普通，本县的监控少得可怜，死角太多……但司机特征呢？！现场那么多人，目击者怎么说？”
负责现场走访的老赵沉着脸汇报：“有几个目击者提到，司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有一个关键点，好几个目击者都提到了——司机头上是地中海！ 中间光秃秃的，两边有头发！”
“地中海？”李大纲眼神锐利，“立刻排查全县范围内，拥有蓝色同款货车、且司机特征为中年男性、地中海发型的人员！重点是有前科或与铁山集团、地下赌场有关联的！”
一张张名单被迅速列出，照片和信息在屏幕上滚动。然而，经过一天一夜的密集排查和传唤询问，结果令人沮丧。名单上的七个“地中海”司机，在案发时间段，竟然全都拥有看似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有的在邻县送货有GpS记录和多人证明，有的在亲戚家喝酒打牌有监控和人证，有的甚至因为痛风发作当天在家休息有医院病历和家属证明……
线索，似乎在这里彻底断了。
县郊公路上刺耳的警笛、破碎的玻璃、那个带着嘲讽意味的劣质平安符……关于堂妹李依婷遭遇“意外”车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裹挟着恐慌和后怕，迅速传遍了南安县的大街小巷。
玲玲（李凌波）是在徐记批发市场的厕所隔间里，用那部特别定制的加密手机收到李大纲简短加密信息的。只有一行字：“依婷遇车祸，人无大碍，对方警告。勿动，勿探。”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玲玲的心里。无大碍？警告？一股混合着愤怒、担忧和彻骨寒意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本能地就想扯下这身别扭的裙装，洗掉脸上的脂粉，用李凌波的身份冲到医院去！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堂妹，是把他“拖下水”却也是他最信任的战友之一！
他猛地拉开隔间门，也顾不上维持“王玲玲”平日在小店里的温吞形象，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嘈杂的市场。耳边摊贩的吆喝、搬运工的号子、车辆进出的轰鸣，此刻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依婷，确认她真的没事！
但他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脚步。李大纲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勿动，勿探。” 他现在是“王玲玲”，是肥波的老婆，是可能已经被徐铁山纳入怀疑名单的敏感人物。直接去医院？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告诉对方他和李依婷、和李大纲关系匪浅。
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他没有冲向县医院，而是走向市场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公用电话亭。他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一个既能获取准确信息，又能提供临时“庇护所”的人。
半小时后，县城老区一栋不起眼的单元楼内，县局女法医周敏的家中。这里也是玲玲（李凌波）定期处理身上硅胶“装备”、进行必要护理和获取一些内部信息的隐秘地点之一。
“周姐！”门刚关上，玲玲甚至来不及寒暄，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依婷怎么样？到底什么情况？李局只说了人没事……”
周敏看着眼前“女子”脸上那份属于李凌波的焦灼，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她眼神锐利而冷静。“人确实没大事，安全气囊立功了，有些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事情不简单。肇事车是无牌货车，撞了就跑。依婷清醒后说，有‘路人’趁机塞给她一个……平安符。”
玲玲的瞳孔骤然收缩。平安符？那是赤裸裸的示威和警告！
“司机特征呢？有目击吗？”他急问。
“有。好几个目击者提到，司机戴口罩，但头上……”周敏用手指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地中海，中间秃，两边有头发。这个特征比较明显，李局已经下令全面排查了。”
地中海……玲玲将这个特征牢牢刻在脑子里。这或许是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