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翻涌如墨海倒悬,我(凌苍)拄着断裂的龙渊剑半跪在地,胸口的玄甲已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刚才那道天魔罡气穿透三重护体结界时,我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喉头涌上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为九域共主,此刻我不能倒下——身后就是承载着人族气运的龙脉祭坛,冷月心传来的最新情报显示,四境魔气缺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而眼前这头长着蝠翼的天魔将领,仅是这场浩劫的先锋官。
人族的小皇帝,你的骨头倒是比看起来硬些。天魔猩红的竖瞳扫过我染血的衣襟,利爪上凝结的黑色火焰将空气灼烧得滋滋作响,可惜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腥风扑面的刹那,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横亘在我身前。蛮虎铁塔般的身躯在天魔面前竟显得有些单薄,他手中那面玄铁重盾昨夜已在北境抵挡过魔潮冲击,此刻盾面布满狰狞的爪痕。这个平日里只会憨厚傻笑的熊系护卫,此刻正用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按住盾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陛...陛下退后。他瓮声瓮气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却没有半分退意。我这才注意到他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今早为护我周全被魔狼咬断的骨头,苏轻烟刚用金针固定好,此刻渗出的鲜血已染红整条衣袖。
天魔发出刺耳的狂笑:又来一个送死的?黑色火焰凝成的长矛带着毁灭气息射向蛮虎面门,我瞳孔骤缩——以蛮虎的修为,这一击足以将他化为飞灰!
蛮虎让开!我怒喝着欲起身,却牵动内伤咳出鲜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蛮虎竟猛地转身,用宽厚的脊背迎向魔火长矛。我眼睁睁看着那道漆黑的火焰穿透他的肩胛,带起的血珠溅在我冰冷的玄甲上,烫得惊人。
呃啊——沉闷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蛮虎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反手拔出腰间的青铜短刀,用尽全身力气刺入天魔腹部。这近乎自杀式的攻击让天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利爪横扫间将蛮虎抽飞出去,重重撞在龙脉祭坛的石柱上。
咳咳...蛮虎挣扎着爬起,嘴角涌出的黑血在下巴凝成血痂。他胸前的皮肉已被魔气侵蚀得溃烂发黑,露出森白的肋骨,可那双总是带着憨笑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着我,仿佛在说陛下没事就好。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同样是这样奋不顾身的背影,同样是这样伤痕累累的守护,只是那时挡在我身前的,是蛮虎的亲哥哥——蛮牛。
那天蛮牛为护我冲出叛军重围,背着身中剧毒的我在雪地狂奔了三十里。最后关头,他用身体挡住了射向我的淬毒弩箭,倒在血泊里时,还不忘把怀里揣着的、给我暖手的烤红薯塞进我怀里。后来蛮虎接过他哥哥的青铜短刀时,这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哭得像个孩子,只反复说着俺会像哥哥一样护着陛下。
天魔的怒吼将我的思绪拉回战场。蛮虎不知何时已悄悄绕到天魔身后,用那柄断盾死死锁住对方的腿弯。黑色魔火疯狂灼烧着他的手臂,肌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可他钳制的力道却越来越紧,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嵌进天魔的关节里。
陛下!快...启动祭坛!蛮虎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我这才想起怀中的《九域龙脉策》——赵山河先生临终前留下的后手,启动龙脉结界需要帝王精血与...献祭。 看着蛮虎身上不断蔓延的魔气,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个不善言辞的熊系护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蛮虎,回来!我声音发颤,狮系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龙渊剑拄地的手因愤怒而颤抖,剑气激荡起漫天烟尘。可蛮虎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熊系一脉传承千年的忠诚——就像当年的蛮牛,就像所有为守护这片土地而倒下的战士。
陛下...要...好好活着...
当蛮虎抱着天魔一同撞向龙脉晶石的刹那,我听见了晶石碎裂的脆响,也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耀眼的金光从祭坛中央爆发开来,蛮虎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像极了当年蛮牛塞给我烤红薯时的温柔。龙脉之力顺着我的指尖涌入四肢百骸,那些断裂的骨骼在神圣光辉中缓缓愈合,可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魔气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天魔的身躯寸寸消融。我站在祭坛中央,看着蛮虎消散的地方留下的那枚青铜短刀,刀柄上还缠着他母亲亲手绣的平安结。远处天际传来雷啸天的狼嚎战吼,凌霜银甲长枪的身影已出现在烟尘尽头,可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陛下!冷月心带着密探赶到时,我正用龙渊剑挑起那枚染血的平安结。蛇系情报官难得失态地瞪大双眼,她身后的密探们看到祭坛中央的景象,纷纷单膝跪地。
传令九域。我擦去嘴角血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狮系帝王的霸气重新凝聚在眼底,只是此刻多了些什么——那是蛮虎用生命点燃的火种,是所有守护者用血肉铸就的信念,凡能战者,皆可拿起武器。今日,朕与九域子民共存亡!
龙渊剑指向翻涌的魔气,我能感觉到体内龙脉之力奔腾不息。蛮虎和蛮牛的身影在我眼前交叠,那些憨厚的笑容与坚毅的眼神,化作最锋利的剑,直刺魔潮最深处。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我知道,只要还有蛮虎这样的守护者在,人族的薪火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