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九丈高的藏经阁顶层，指尖抚过青石板上渗出的凉意。窗外是深秋的冷雨，将整座皇城洗得铅灰，如同此刻我沉凝的心境。檀香木书架在烛火中投下参差的阴影，而我手中这份泛黄的羊皮卷，正缓缓揭开一个足以颠覆九域格局的秘密。
密探组织的档案室藏着历代情报官的心血，此刻却像一头蛰伏千年的巨蟒，在我面前展露獠牙。三天前墨尘党羽被连根拔起时，这份夹在《九域山川志》批注页里的密档险些被付之一炬——羊皮边缘还留着灼烧的焦痕，仿佛在警示触碰禁忌的代价。
烛火突然噼啪爆响，将我的影子骤然拉长。羊皮卷上的蛇形烙印在火光中栩栩如生，鳞片纹路间流淌着暗金色的古老咒文。这是创始人的徽记，历代情报官只知是身份象征，却无人知晓其真正含义。直到我的指尖触碰到烙印的刹那，那些沉寂千年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
通天塔者，非为登天，实为镇魔。
墨迹在眼中扭曲重组，化作巍峨巨塔穿透云层的幻象。我看见先民们以血肉为基、神魂为锁，将狰狞的魔物封存在塔底深渊。那些魔物有着星辰般闪烁的眼眸，利爪撕裂空间时会渗出幽蓝色的血液——与蛮牛脖颈处浮现的咒印如出一辙。
监天镜置于塔顶，非为窥伺帝王心术，乃观诸天星象异动。羊皮边缘的焦痕突然泛起红光，映出八幅微型星图。最末那幅画中，九颗凶星连成锁链状，正缓缓逼近紫微垣。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与昨夜钦天监奏报的荧惑守心之兆惊人吻合，只是他们未曾察觉，那九颗凶星的轨迹正在形成某种古老的封印图案。
当七星连珠再现，封印将裂，天魔降世。最后这句谶语的墨迹尚未干涸，仿佛书写者预见了千年后的危机。我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南疆边境截获的密信，那些被蛮族巫师用血写就的符号，此刻正与羊皮卷上的星图重叠。
大人，该用晚膳了。门外传来侍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迅速将羊皮卷收入紫檀木匣，盖上时特意让蛇形烙印朝下。铜镜里映出的面容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化的冰霜，唯有耳垂处新添的细小血珠暴露了心绪——方才太过专注，竟被羊皮边缘的焦痕划破了指尖。
将这些卷宗送去焚书阁。我指着案上整理好的墨尘罪证，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侍女捧着卷宗离去时，我注意到她袖口沾着的艾草灰——这是御书房偏殿的熏香特有的痕迹。看来陛下的暗卫已经盯上我了，毕竟在这个敏感时刻，一个情报官独自逗留藏经阁三个时辰，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事。
窗外的雨势渐大，敲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我走到北墙的烛台旁，按动第三根蟠龙柱底部的机关。暗格里静静躺着三枚令牌，分别刻着蛇、狐、狼的图腾——这是组织最高权限的象征。当指尖抚过蛇形令牌时，它突然发烫，表面浮现出与羊皮卷相同的星图。
历代情报官皆为守秘人。先祖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而来，此秘若泄，九域必乱。我想起十二岁那年继任情报官时，师父在密室里交给我的青铜蛇戒。当时他枯瘦的手指按住我的头顶，说了同样的话。那时我以为这只是故弄玄虚的传承仪式，直到此刻才明白，所谓守秘人，守的从来不是组织的秘密，而是关乎人类存亡的禁忌。
更漏在寂静中滴答作响，已是三更天。我用秘法将羊皮卷上的内容拓印在特制的蚕帛上，再把原件放回藏经阁原处——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当我走出藏经阁时，冷雨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转角处的槐树下，两个黑衣人影正拖着一具尸体往御河方向走去，死者腰间挂着的正是钦天监少监的腰牌。
看来已经有人察觉到星象异常了。我拢了拢斗篷，将半张脸藏进阴影里。远处的角楼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这九域的太平盛世，不过是建立在摇摇欲坠的封印之上。而我，这条潜伏在暗夜中的毒蛇，必须在风暴来临前，找到加固封印的方法。回到总坛时，青铜蛇戒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我快步走进密室，将拓印着星图的蚕帛铺在水晶镜上。当月光透过菱形镜面折射在蚕帛上时，那些原本静止的星点开始移动，最终在镜面中央汇聚成三个字：苏轻烟。
我的指尖在这三个字上悬停良久，烛火将蛇形戒面的阴影投射在字的火字旁，仿佛要将其吞噬。那个医毒双绝的蛇系女子，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药王谷为蛮牛疗伤。或许从一开始，这场宿命的棋局就早已布好，而我们这些身负异象之人，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棋子。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我已经将所有线索整理完毕。窗外的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我用秘法焚毁了拓印的蚕帛。灰烬在铜盆里盘旋飞舞，最终凝结成蛇形。铜镜里，我的瞳孔深处映着微亮的星辰，宛如那些被困在通天塔底的魔物眼眸。
传我命令，全员进入三级戒备。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说道，密切监视南疆蛮族动向，尤其是那些佩戴蛇形图腾的巫师。
当暗卫统领领命退下后，密室重归寂静。我缓缓摘下青铜蛇戒，露出掌心处与羊皮卷上一模一样的蛇形胎记。这个从出生就伴随着我的印记，此刻正发烫，仿佛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召唤。
九域的百姓还在安睡，他们不知道，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我，冷月心，将是守护这场黎明的最后一道防线。蛇系情报官的冷静理智是我的铠甲，那些沉睡千年的秘密则是我的獠牙。在天魔降世之前，我必须找到破解之法——哪怕代价是将自己也化作封印的一部分。
窗外，第一只报晓的雄鸡开始啼鸣。我重新戴上蛇戒，推开密室的门。朝堂之上，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我的战场，永远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