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观礼台上,望着演武场中那抹银甲红袍的身影,手中玄铁令牌无意识地摩挲着。凌霜的银枪在朝阳下划出冷冽弧光,枪尖挑落最后一名士兵的头盔时,我听见身后兵部尚书倒抽冷气的声音。
陛下,这般操练怕是...老臣的话没能说完,演武场中央突然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呐喊。三千禁军将士单膝跪地,银枪驻地发出惊雷般的轰鸣,凌霜的红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末将凌霜,参见陛下!女将单膝行礼时,银甲碰撞声清脆如冰裂。她始终未曾抬头,我却能想象出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的倔强——这只被驯服的野猫,爪子依旧锋利。
我挥手示意她起身,目光扫过演武场边缘垂首而立的将领们。他们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青色官袍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三天前御书房那番争执犹在耳畔,禁军统领张巍拍着胸脯保证老臣戎马四十载,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的癞皮狗。
凌将军的西漠枪法,倒是让朕开了眼界。我刻意加重二字,余光瞥见几位老臣的脸色由青转白。凌霜起身时枪尖不经意划过地面,火星溅在张巍的云纹靴上,吓得老将军踉跄后退。
陛下谬赞。凌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末将以为,禁军当如草原孤狼,而非温室家犬。她突然转身,银枪直指队列末尾几个面黄肌瘦的士兵,此等老弱病残,留之何用?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凌将军息怒,这些都是随先帝征战过的...
所以他们该躺在功臣簿上腐烂?凌霜的枪尖挑起一名老兵的铠甲,锈迹簌簌落下,先帝若见昔日锐士如今连弓都拉不开,怕是要气活过来。她手腕轻旋,枪杆在掌心转出银花,末将今日便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定让禁军脱胎换骨!
我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三年前苍狼原的初遇。那时她还是北境叛军的先锋,银枪染血,红袍浸透雨水,却依旧仰着头骂我窃国贼。如今这只野猫收起了利爪,却把尖牙磨得更利。
我丢下令牌,玄铁砸在玉石栏杆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铜铃,即日起,禁军整编由凌霜全权负责。凡有阻挠者,以通敌论处。
演武场的风沙卷起凌霜的红袍,她转身时银枪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光芒。我看见她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像极了当年苍狼原上,她用枪尖挑起我披风时那抹挑衅的笑。 三日后的早朝,鎏金殿柱映着凌霜冰冷的侧脸。她将整编名册摔在龙案前,羊皮纸展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我扫过那些被红笔圈去的名字,其中不乏三朝元老的亲眷。
陛下,吏部尚书颤巍巍出列,王统领之子自幼体弱,能否...
沙场之上,敌军会因为他体弱而刀下留情?凌霜的银甲反射着殿中烛光,尚书大人若怜子心切,不如将令郎接入后庭绣花。
我看着老尚书面如死灰的模样,指尖叩击着龙椅扶手。凌霜的改革比我预想的更激进,她不仅淘汰老弱,竟连各军种的编制都动了手脚。西漠骑兵的迂回战术与南国水师的水战心法被她揉碎了重组,那些墨守成规的将领们如遭雷击。
凌将军,镇国将军拄着拐杖上前,青铜护心镜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老臣追随先帝时,你父亲还在穿开裆裤!
银枪突然出鞘半寸,寒光贴着老将军的咽喉掠过。凌霜的眼神比枪尖更冷:家父若在世,定会教将军如何握紧刀柄。她手腕翻转,枪尖精准地挑落将军腰间的虎符,此物留在将军手中,怕是要误国。
鎏金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看见凌霜的银枪稳稳停在半空,枪尖滴落的不是鲜血,而是保守派们摇摇欲坠的权势。当她收回长枪时,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准奏。
夜幕降临时,我在御花园撞见那抹银甲红袍。凌霜正对着池水擦拭长枪,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霜花。蛮牛抱着一摞兵书经过,看见我便要行礼,被我抬手止住。
西漠的迂回战术与中原阵法相融,想法不错。我看着池水中破碎的月影,但你把水师操练法塞进骑兵营,是何道理?
银枪入水的声音惊散了池鱼。凌霜起身时红袍扫过水面,惊起一串涟漪:陛下可知北境冰湖?冬日冰层厚度能跑马,夏日却可行船。末将要练的,不是单一兵种,而是能适应九域地形的铁军。
我接过她递来的兵书,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批注。西漠骑兵的风卷残云战术旁,她用朱砂画了只栩栩如生的猫,爪下却踩着南国水师的水纹阵图。这个发现让我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什么?凌霜挑眉,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没什么。我将兵书还给她,指尖擦过她带着薄茧的掌心,明日起,朕准你调阅太学藏书。看着她眼中瞬间亮起的光芒,我补充道,但记住,猫有九条命,朕的禁军只有一条。
银枪突然横在我颈间,枪尖带着清冷的水汽。凌霜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像极了撒娇的猫科动物在主人颈间轻嗅:末将若输了,提头来见。
我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红袍在月光下拖曳出骄傲的弧线。这只桀骜的野猫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疆场,而我很期待,她会如何用银枪为这个乱世,划出崭新的轨迹。
三个月后,当凌霜的新军在秋猎中击溃三倍于己的模拟敌军时,我站在观礼台上,听见身后士族们压抑不住的惊叹。银甲红袍的女将勒马立于猎场中央,枪尖挑起敌军帅旗,朝阳为她镀上金边。
陛下,墨尘在我身侧低语,折扇轻敲掌心,凌将军的新军,怕是比狼将军的铁骑还要锋利。
我看着那抹跃动的红,想起昨夜她送来的密报。玄色绢布上,她用银粉画了只昂首的猫,爪下踩着九域归一四个小字。这个发现让我握紧了腰间佩剑——属于我的猫将军,终于露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演武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凌霜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的姿势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底气。我走下观礼台,将玄铁令牌塞进她掌心,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我的身影。
从今日起,禁军改称破阵军我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凌将军,你的战场,不止九域。
银枪突然出鞘,枪尖直指苍穹。我听见她用尽全力的呐喊,像极了当年苍狼原上那声不屈的战吼:末将凌霜,愿为陛下,踏平四海!
红袍在猎猎风中展开,宛如一面崭新的旗帜,宣告着属于猫系女将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而我知道,这支被银枪淬炼过的铁军,终将为我劈开乱世的迷雾,直抵九域归一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