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子听说去府城只要五两银子,很是惊讶,私下里找了慕知微。
“长姐,我打听过,去府城考府试,独自一人最少也要七八两银子,还要特别节省。”
慕知微看着又长高了些、越发稳重的少年,没有敷衍,而是把其中的关窍说清楚。
“因为文轩的关系,古东家帮忙安排了出行和住处。咱们一群人的饮食都在一起,我跟他按进货价拿的粮食和食材。”
说完,她得意地一笑:“放心,你长姐不会吃亏。”
但大狗子觉得,长姐带着他们这几十个孩子,本身就是“吃亏”了,这不是能算清的账!
大狗子觉得五两银子不多,回家一说,家里人却都沉默了。
孟柳氏迫不及待地问:“谁跟你说要五两银子的?”
这才刚开始就是五两,后面还有几场考试,大孙子后面还有几个孙子……粗略一算,这可是好大一笔钱!
“这钱是你自己拿着,还是交给你们大姐姐?”
听亲娘这么问,大狗子觉得不对,但还是老实回答。
一听要交给慕知微,几人的脸色都不对了。
大狗子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觉得大姐姐赚了我的钱?”
“她不赚,这么上赶着做什么?”
孟柳氏没好气地回。
孟老头幽幽地道:“你是她堂弟,直接跟着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话得到全家人的赞同。
大狗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家里长辈让他多跟大伯家走动,还有这层意思。
他念长姐和大伯家的情,家里人觉得理所当然。
他心里又惊又怒,还有深深的羞愧——他自以为的坦荡,在大伯家和长姐眼里,会不会成了别有用心?
“阿爷,阿奶,爹娘,大伯家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
大狗子看着长辈们理所当然的样子,难堪化为无力,“我问过了,如果独自去府城考试,一个人最少也要花八两银子,还安全还没保障。大姐姐算的五两,是她费心费力为我们争取的。”
“大狗子,阿奶给你十两,你自己拿着。如果伙食太差,就给自己买点肉吃。荞妹是你亲堂姐,你不交钱,她也不敢不管你。”
这话同样得到全家人的附和。
“儿子,你大伯家有钱,你大姐姐也会赚钱,不缺你这几两。你自己的钱收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好了才有精神考试。”
大狗子看着一张张殷切、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脸,只能沉默。
转头,他就把五两银子交给了慕知微。
他本想给十两,但慕知微只收了五两,还说:“你这个年纪,手里该有点钱。想买什么的时候,不用伸手向别人要。”
大狗子想说身上还有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五两留了下来——这是大姐姐的好意,他领。
可慕知微的好意,老宅的人并不懂。
当晚大狗子沐浴时,孟柳氏发现她给的十两银子只剩五两,当即喊了起来:“真是没良心啊,连亲堂弟的钱都拿!”
接着,全家都知道了。
老二媳妇很不满:“娘,荞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这样?大狗子可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她竟然这么无情!”
孟老二也道:“大哥也真是的,这么纵容女儿胡闹。”
小叔和小婶也在旁边敲边鼓,说着风凉话挑拨。
孟柳氏听得一肚子气,冲出门就上山找老大一家说理。
孟老头也背着手跟了上去——这件事,他也觉得老大家做错了。
大狗子沐浴出来,二狗子和三狗子急忙告诉他,催他赶紧过去。
他们最近跟大伯家处得不错,更清楚大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知道阿爷阿奶肯定讨不到便宜。
他们小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此刻只有大狗子去最合适。
这天本就很忙,慕知微正打算早点洗漱休息,孟老头和孟柳氏就气冲冲地来了。
山下看门的高大知道他们身份,不敢阻拦,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路跟上来。
直到慕知微冲他摇摇头,他才放心离开。
“爹,娘,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惠娘和谷子娘、冬娘正在赶制衣裳,孟老大则忙着磨米浆、蒸米粿,好让孩子们带在路上吃。
见到孟老头和孟柳氏,大家都很意外。
慕知微也跟着喊了声“阿爷、阿奶”。
孟老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沉着脸没说话。
孟柳氏扫视了一圈院子,见没添置多少东西,怒气稍平了些,审视的目光从慕知微和惠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孟老大身上。
“老大,是不是分家了,你就不管弟弟和侄儿们了?”
慕知微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惠娘急忙问:“娘,是孩子们出什么事了吗?”
“大狗子他们好得很!你希望他们不好吗?”
谷子娘和冬娘一听这话,连忙拿着手里的布料去了外面的凉棚。
没了外人,孟老头和孟柳氏没了顾忌。
孟老头开口道:“老大啊,当初分家的时候,你两个弟弟都没跟你争,多给你十两银子他们也没闹。可你们不念他们的好,去府城赶考的五两银子都要收大狗子的——你们这长辈当得可真不地道。”
惠娘看着公婆,想说五两已经很少了,所有去的孩子都一样。
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才明白:公婆是对大狗子掏了五两银子不满,想让他们家把这钱出了。
家里现在不缺这五两,可弟妹家也不是没钱。
如果弟妹家真有困难,他们二话不说就给了。
但今年村里家家户户都因为荞妹赚了钱……惠娘越想心里越难受,觉得公婆太偏心、太贪心,却又不能直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憋屈地沉默着。
孟老大被劈头盖脸指责了一顿,懵懵地看着父母——他性子钝,还没反应过来老两口为何事而来。
慕知微忽然轻笑了一声,孟老大和惠娘看向她。
孟老头和孟柳氏却眼神不满,后者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