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
李疏月将人放回榻上,转身关上窗户,重新回到床边。
她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榻上的女子。
李晗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眯着眼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蒙面人,缓缓坐起身。
她穿着夜行衣,脸上还戴着面罩,李晗一时间摸不清她的底细。
方才她称呼自己“姑姑”,可无论是李栩还是李疏年,此刻都应该在卫都才对,李晗内心暗自思忖,面上却不露声色。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李疏月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语气淡然:“我只是为了诈你,你不会真信了吧?”
李晗神色一顿:“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月儿姑娘?”
李疏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我今日来就为一件事,将那半份册子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晗皱眉,平静地移开视线。
“三个月前,锦城谢家与襄阳公主府的往来突然频繁起来,可进出的都是丝绸商人,让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毕竟,公主想做些新衣裳,有什么问题呢?
“恰好前些日子,谢家旁系将那半份册子的消息泄露给了卫都,你说巧不巧?”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就是故意为之了。
再加上谢家与李栩生母沈家的关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李栩,反而忽略了灯下黑的襄阳公主。但问题来了,为什么襄阳公主府的商人一直频繁往来?
无非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那么,那半份册子究竟去了哪里?
“不知大人所说的是何事?什么公主、谢家,与我何干?”李晗故作镇定。
李疏月笑了,静静端详着这张与襄阳公主有八分相似的面容:“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离开卫都时恰好见过襄阳公主一面。”
这并非偶然,而是李疏年特意安排的。
襄阳公主当年是有一个同胞妹妹的,只因当时的皇帝忌讳双生胎,两人的母妃不得不留下姐姐,将妹妹送出宫养在民间,这件事还是李景然告诉他们的——虽然不知他是从何得知的。
李景然:谢邀,是我皇兄告诉我的。
李晗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地盯住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李疏月坦然回视:“说起来,菱姨您和那位襄阳公主,不说十分相像,至少也有八分。”
李疏年得知此事后一直在寻找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多年来始终无果,唯独南境尚未搜寻。
他让李疏月提前见襄阳公主一面,就是怕她认不出人。
毕竟,若按他们之前的推测,害死先帝的真是襄阳公主,那么她这位下落不明的妹妹很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
只是李疏月万万没想到,这位李晗姑姑竟是墨云琛口中的菱姨。
按照墨云琛的描述,菱姨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在墨家,这意味着李晗在南境潜伏了至少二十年之久。
细思极恐。
李晗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身世连墨天成都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去过卫都,没见过襄阳公主),眼前这人却能一语道破。
李疏月换了个姿势:“你就说给不给吧,给个痛快话。”
李晗闭了闭眼:“我们做个交易。”
-
承宁二十一年夏末,卫都皇宫内发生了一场尚未开始就被镇压的谋逆。
此后,太后驾崩,襄阳公主为全孝心,主动请缨前去守皇陵。
南境兵权顺利交接,墨天成战死沙场。
与炎国的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幸而那位传闻中与心上人奔赴苗疆的墨世子突然出现在南境,奉命重掌墨家军。
这场与炎国的战争轰轰烈烈地持续了三个月,最终以墨家军大获全胜、炎国割让三座城池告终。
然而,一场胜仗并不足以稳固墨云琛的地位。
接连数月,他都宿在军营处理政务,忙得不可开交。
镇南王府内,李疏月指挥着阿叶再添一盆冰,却遭到了严词拒绝。
“殿下,再加冰我又要挨罚了。”
“他罚你我打他。快些。”
李疏月热得在屋内来回踱步,身后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为她扇风,生怕她有个闪失。
这位可是镇南王府的活祖宗,府中有句话:得罪了王爷不可怕,得罪了殿下那才是死定了。
阿叶委婉地瞥了眼她的腹部,坚持道:“殿下,真不能加了。”
李疏月垂头丧气,又燥热地转身。
也没人告诉她南境根本没有秋天!早知道她就听阿弟的,回京城养胎了。
她自暴自弃地倒在榻上,看得旁边的小丫鬟心惊肉跳。
这时,墨云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屋内的丫鬟们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二人——倒不是担心看到什么亲密场面,纯粹是害怕目睹殿下殴打王爷。
虽然王爷从不介意,但她们总担心哪天王爷觉得丢人,会处置她们这些目击者。
见李疏月歪着头不理他,墨云琛连忙上前哄道:“卫都来信了,我们一起看?”
听到卫都二字,李疏月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果卫都不来信,你就不回来了?”
“我本来就是要这个时辰回来的。”墨云琛温声解释。
李疏月继续发难:“卫都的信为什么是给你?”
墨云琛埋在她胸前低笑。明明是她之前嫌信鸽啄人,让他负责接信,现在反倒怪起他来了。
“我的错,下次让你接,行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李疏月顿时不吭声了。
她“嗯”“了一声,偏过头去,真是服了,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两人也不起身,一个半靠在榻上,一个护着她的腰,就这样展开信件阅读。
信是李疏年写来的,主要说了太后带着襄阳公主谋逆一案的后续处理,以及锦城谢家的处置——该杀的杀,该判的判。
李景然身体康复后上朝,也不再忍者李栩,两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让一些大臣不禁怀念起皇上生病时的清净时光。
最后,李疏年询问李疏月生产后的行程安排——苗疆那边盼着她回去看看,名剑山庄也有人期待她的归来。
墨云琛捏着信件,突然后悔没有先预览一遍再给李疏月看。
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李疏月起身就要溜,却被他一把捞回怀中。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回苗疆的。”李疏月以为他在为这个生气,连忙解释。
墨云琛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还没跟我说李晗的事情呢?”
之前一直忙于战事和军务,后来又发现李疏月怀孕,每次说要谈这件事,总被其他事情耽搁。
李疏月“哦”了一声,慢慢回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切的根源要追溯到承怀帝的昏庸。
当年他偏宠邓贵妃,冷落太后和先帝,甚至将他们放逐北境,母子二人吃尽苦头。
后来邓贵妃始终未能诞下子嗣,在太后母家和朝臣的力谏下,太后才得以带着先帝返回卫都。
在北境的艰难岁月让太后彻底改变。她一改往日的隐忍,开始苦心经营,最终将儿子扶上太子之位,乃至皇位。
可她很快发现,儿子越来越像承怀帝,这让她感到惶恐、厌恶和不安。
他越强大,她就越难以入眠。
最终她幡然醒悟,自己渴望的从来都是权力,不是男人赋予女人的权力,而是属于自己的、不会被随意剥夺的权力。
于是,她开始筹谋。
江南胭脂案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启动,她发现女人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可以渗透到官员后宅、街头巷尾、青楼酒坊,甚至是战场。
襄阳公主李昭和李晗被她物尽其用,一个作为胭脂案的表面人物,一个从及笄之年就开始潜伏南境的棋子。
李晗的目标是墨家那个不受宠的庶子墨天成。
二十多年前墨家军的惨败确实不是意外,而是墨家内部出了奸细,与炎国合谋坑害了墨老将军和墨云琛的父亲。
当时李晗抓住时机,助墨天成顺利上位,成为南境新的掌权者。
按照太后的计划,墨云琛本该死在南境,谁知他去了卫都,还引起了先帝的怀疑。
先帝顺着这条线索差点查到胭脂案的真相——不,应该说他已经查到了襄阳公主头上,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太后除掉了,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太后。
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想起承怀帝。
太后原本计划让李栩继位,架空这个孙子以便垂帘听政,但没想到沈家早有反心,朝臣又将瑞王推上皇位,导致她功亏一篑。
至此,她培养多年的人手几乎全军覆没。
一部分被先帝查出处决,一部分在协助李晗时消耗,一部分在除掉先帝时牺牲。
太后几乎一败涂地。
最后她选择韬光养晦,以留下李栩为条件换取出宫清修的机会,这一蛰伏就是近二十年。
去年胭脂案突然被揭发,襄阳公主的驸马为此丧命,一直协助太后和襄阳公主的李晗突然萌生退意。
她看透了姐姐和太后的冷血,连枕边人都可以随意舍弃,更何况她这个无名无分的妹妹?
于是,她暗中私藏了另外半份名单,原本打算用来与皇帝谈判,换取墨天成的平安,却不想李疏月与墨云琛来得更快,而她自己更是被李疏月一眼识破了身份。
总之,这所有的纷扰与算计,最终都随着承宁二十一年夏末那场未遂的谋逆,悄然画上了句点。
窗外,南境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然飘过。
镇南王府内,李疏月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墨云琛轻轻为她打着扇,远处军营的号角声隐约可闻,却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都在这里了。”
李疏月将一枚小巧的玉印放在案几上,“李晗交出来的那半份名单,还有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
墨云琛凝视着那枚玉印,目光深邃:“就这么结束了?”
“不然呢?”
李疏月轻笑一声,“难道还要继续纠缠下去?有些人,有些事,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
她望向窗外,目光悠远。
有时候,留一些谜团,反而能让活着的人更好地继续前行。
或许他们这么多人的精心谋划、明争暗斗,最终也只会化作史书上的寥寥数语,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湮没,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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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写了,这篇就这样吧,明天开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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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我再也不要写古权了,我要废掉了,我知道我烂尾了,我对不起。
下个世界我要写肉肉肉肉,又撩又欲小狐狸VS老想灭世的名门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