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舆院议事厅内，烛火通明。
长桌上摊开的不再是账册，而是一幅巨大的九州形势图。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三个用朱砂圈出的区域：胥国、邢国、羌戎。
“土豆的事情，交给阿木去办。”林凡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我们现在要集中精力做另一件事——在战争开始前，从这三个国家身上，尽可能多地‘抽血’。”
荆竹、周谨、计然、姜宓四人围坐桌前，神情专注。胡商、赵拓、海老七三位商路负责人站在一旁，等待着具体的指令。
“主公的意思是……”荆竹试探着问。
“倾销。”林凡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有力，“把我们那些基于工业优势生产的低成本商品——纸张、棉布、铁器、玻璃制品——以低价，大规模抛售到这三个国家。”
议事厅内安静了一瞬。
计然最先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低价？主公，这……这会不会亏本啊。”
“无需亏本，只是放出一些利润而已，并且长此以往是要命的。”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胥国盛产粮食，邢国矿产丰富，羌戎有良马和皮革。我们要用倾销的方式，打垮他们的本土手工业，让他们形成对我们的商品依赖。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然后，我们只接受他们用粮食、矿石、马匹来交换。金银？奢侈品？一概不要。”
周谨倒吸一口凉气：“主公，这……这是要掏空三国的战略储备！”
“正是。”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战争打的是什么？是粮食，是钢铁，是战马。如果我们能在开战前，让他们国内的粮价上涨三成，让他们的矿场产能过剩却无人购买，让他们的马匹大量流入我们手中——这场战争，我们就赢了一半。”
姜宓轻轻点头，补充道：“而且，这种贸易战是阳谋。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却很难阻止——因为我们的商品太便宜，质量又好。他们的百姓会争相购买，商人会想方设法走私，甚至一些贵族也会暗中参与。”
“可如果三国朝廷直接下令禁止呢？”赵拓提出了关键问题。
林凡看向他：“那就找代理商。找那些在当地有背景、有门路的商人，给他们丰厚的利润，让他们做我们的‘白手套’。只要有足够的利润，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
胡商眼睛一亮：“主公说得对！我在邢国和胥国都认识一些大商人，他们和朝廷官员关系密切，完全可以合作。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禁令下找漏洞。”
“好。”林凡看向三位商路负责人，“具体方案如下。”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第一，东向商路。海老七，你的船队继续出海，但航线要调整——分出两艘船，专门跑黎国和潞国的航线。带去玻璃镜、珍珠、珊瑚这些奢侈品，正常价销售，换取金银和我们需要的高端材料。另外三艘船，装载我们的大宗工业品，走胥国沿海港口。”
海老七连忙记下：“胥国哪几个港口？”
“胥国最大的三个贸易港：琅琊、东海、临淄。”林凡的手指在胥国东海岸划过，“这三个港口背后都有大贵族把持，关系错综复杂。你去了之后，不要直接出面，找当地的船行合作。给他们的价格，要比市面上的同类商品低三成。”
“低三成？”海老七咋舌，“那咱们几乎不赚钱了。”
“就是不赚钱。”林凡斩钉截铁，“但要求他们必须用粮食支付。胥国去年粮食丰收，国库充盈，民间粮价不高。我们要在三个月内，从胥国至少买走二十万石粮食。”
二十万石！
周谨飞快地心算：“一石粮食约合一百二十斤，二十万石就是两千四百万斤……这足够林谷全军和百姓吃上半年！”
“不止。”林凡道，“粮食可以储存。我们要在镇荒城、磐石城、黑水城各建三座大型粮仓，全部填满。战争一旦开始，粮食就是最硬的通货。”
“属下明白！”海老七郑重抱拳。
“第二，西向商路。”林凡看向赵拓，“你的任务是羌戎。”
赵拓精神一振：“主公请吩咐。”
“羌戎缺什么？”林凡问。
“什么都缺。”赵拓不假思索，“羌戎以游牧为主，缺铁器、缺布匹、缺食盐、缺茶叶。但他们有良马，有牛羊，有皮革。”
“那就用他们最缺的东西，换他们最好的东西。”林凡道，“这次带去三倍于往常的铁锅、铁斧、棉布、茶砖。价格压到最低——一把铁斧，在邢国卖五钱银子，在羌戎，卖四钱。”
赵拓倒吸一口凉气：“四钱？又降了两成啊！”
林凡冷笑，“我们在林谷用高炉炼铁，用流水线生产，一把铁斧的实际成本不到两钱。卖四钱，还有利润。”
赵拓这才反应过来——林谷的工业产能，已经将生产成本压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恰恰是倾销的最大底气。
“但记住，”林凡强调，“只要战马和皮革。良马一匹可换铁斧五十把，上等皮革一张可换棉布三匹。金银？铜钱？一概不收。”
“羌戎人可能会起疑……”
“那就告诉他们，林谷在备战，需要战马武装骑兵，需要皮革制作甲胄。”林凡淡淡道，“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怕他们知道。他们甚至会认为，我们是在用宝贵的物资换‘无用’的战马，是亏本买卖。”
姜宓忽然开口：“赫连勃勃那边……需要特别关注吗？”
林凡沉吟片刻：“赫连勃勃现在扣压在镇荒城内，就是一个无业游民。但赵拓，你可以通过秃发乌孤这条线，直接和赫连勃勃旧部交易，他们需要发展，需要给王庭施压协助解救赫连勃勃。给他比别人低一成的价格，但要求他提供最上等的战马，而且要保密。”
“属下明白！”
“第三，陆路商队。”林凡最后看向胡商，“你的任务最重——邢国。”
胡商面色凝重：“邢国对我们敌意最深，恐怕……”
“正因为敌意深，才要用商业手段撬开裂缝。”林凡道，“邢国盛产铜、铁、煤、硫磺，这些都是军工命脉。我们要用纸张、书籍、文具这些‘文雅’的商品，去换他们的战争物资。”
“纸张？”胡商一愣，“这……纸张在邢国并不稀缺啊。”
“不，我们要卖的不是普通的纸。”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林纸’——洁白如雪，光滑如缎，一面写字不透墨，装订成册轻便耐用。价格？比邢国本土的竹简还便宜三成。”
议事厅内再次安静。
计然忍不住道：“主公，这样的纸，我们的成本也不低啊……”
“现在不低，是因为产量还没上去。”林凡看向墨恒，“工程院那边，新的造纸流水线什么时候能投产？”
墨恒连忙回答：“十天后。新生产线采用水力驱动，日产能是现在的五倍。而且按照主公给的配方，加入了石灰蒸煮和漂白工艺，纸张质量会大幅提升，成本反而能降三成。”
“那就够了。”林凡道，“胡商，你带去的货物清单：林纸五千刀，精装书籍一百套，铅笔一千支，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放在桌上。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玻璃镜子，背后镀银，光可鉴人。镜子边框用黄铜包裹，雕着简单的花纹。
“玻璃镜？”胡商眼睛瞪大，“这东西……在东海能卖到天价啊！”
“所以，只在邢国卖。”林凡道，“而且只卖给邢国的高官贵族。一面镜子，换十斤硫磺，或者二十斤硝石，或者一百斤精铜。不还价。”
狠！
众人在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字。玻璃镜的成本，在林谷不过几钱银子，而硫磺、硝石、精铜，在战争时期都是战略物资，价格飙升。这简直是用沙子换黄金。
“可邢国朝廷如果察觉……”
“那就让他们察觉。”林凡笑了，笑容里带着冷意，“邢襄不是自诩明君吗？他手下那些贵族大臣，有几个经得起这种诱惑？一面能照清须发的镜子，对贵妇的吸引力，不亚于千军万马。他们私底下会想尽办法弄到硫磺、硝石来换。等邢襄发现国库的军工原料流失时，已经晚了。”
姜宓轻声道：“这计太险。若是邢襄雷霆震怒，下死令禁止……”
“那就更好。”林凡看向她，“宓儿，如果你是邢国的商人，朝廷严令禁止与林谷贸易，但你手上有渠道能弄到玻璃镜、林纸这些紧俏货，你会怎么做？”
姜宓思索片刻，眼睛渐渐亮起：“我会……偷偷走私。而且因为风险增加，我会把价格抬得更高，利润更丰厚。这样一来，邢国朝廷的禁令反而会催生出一个庞大的黑市。”
“对。”林凡点头，“而黑市交易，更难以监管，流失的物资会更多。更重要的是——这会腐蚀邢国的官僚体系。当大小官员都从走私中获利时，谁还会真心执行禁令？”
一环套一环。
众人终于完全明白了林凡的布局：这不是简单的贸易，这是一场针对三国经济命脉和统治根基的精密打击。用低价商品冲击市场，用奢侈品腐蚀上层，用代理制绕过禁令，最终达到釜底抽薪的目的。
“时间紧迫。”林凡最后道，“三个月，我要看到成果。荆竹，你统筹全局，每天向我汇报进展。周谨、计然，你们配合商舆院，做好物资接收和储存工作。姜宓，你通过鸿胪寺的渠道，密切关注三国的朝堂反应。”
“是！”
众人齐声应诺，眼中燃起火焰。
战争还有三个月，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今晚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