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苏并不知道吴二白的反应，只是把这个消息告知之后，便平静了下来。
她手里最大的底牌就是，即便在这个世界死去，她还能完完本本地待在另一个世界。
人一旦不怕死，就气定神闲，特别有气质。
于是她转身继续查看档案架。
阿宁急了：“吴小妹，你是不是没在意我说的话？你一定不能和那个陈英走到一块去，他非常危险！”
楚玉苏回头，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淡定的弧度，随即用手指了指另一边的众多文件架。
她的动作明确而平静，示意阿宁、黑瞎子和王胖子都去干点正事，不必在此纠缠。
阿宁心里一口气卡着不上不下的。
秘密憋在心里不舒服，这怎么说出来了人家还这么淡定，更不舒服了。
黑瞎子也在架子上翻来翻去，墨镜后的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楚玉苏的方向。
直到他翻出来一本记录。
那上面写的内容是对一个特殊标本进行各种实验的记录日志，没有写名字，只有一串冰冷的代号“0175”。
但是黑瞎子通过那些惨烈到令人发指的实验内容，几乎立刻推断出来，这个人是张起灵。
这是张起灵那个倒霉蛋，那些年被困在这里又失忆的时候，遭受非人虐待的记录本。
字里行间充斥着电击耐受、药物反应、骨骼密度测试（破坏性）等冰冷的术语，描绘出的却是一幅血肉模糊的图景。
这要是让苏苏看到……
黑瞎子几乎没怎么犹豫，迅速把本子往自己皮衣内兜里一塞，想要等出去了找个地方悄悄销毁掉。
当啷～
清脆的铃铛声几乎贴着他身后响起。
黑瞎子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笑嘻嘻地回头，试图用惯常的玩世不恭掩饰：“苏苏，这破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要不去和吴邪他们汇合吧？在这儿待得我浑身发毛。”
楚玉苏静静地看着他，伸出了手。
她的手掌白皙，手指纤细，姿态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黑瞎子笑不出来了，嘴角的弧度耷拉下来。
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但僵持着，手按在藏了本子的衣兜外侧，不肯把东西拿出来。
楚玉苏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她身上有种清冷的、混合着淡淡药香的气息，一下子钻入黑瞎子的鼻腔。
黑瞎子脸皮那么厚的一个人，这时候突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错开视线，不敢看楚玉苏那双过于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讨 厌 被 瞒 。”
楚玉苏的手指，隔着紧身的皮衣，在黑瞎子坚实的胸肌上，一字一字地写下这句话。
指尖的温热和力度，透过衣料清晰地传递过去。
手指下覆盖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黑瞎子的呼吸乱了一拍。
楚玉苏的手没有停顿，灵巧地钻进对方微微敞开的皮衣里侧，探向那处鼓起的口袋。
黑瞎子猛地低头，这次直直对上了楚玉苏的眼睛，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带着罕见的紧绷：“小丫头，你别……”
他想说“别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根本不是闹。
楚玉苏眉梢微挑，少有地显出一丝任性和倔强。
她没有退缩，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手腕稍稍用力，便从黑瞎子紧紧捂着的衣兜里，抽出了那本被他藏起来的工作日志。
黑瞎子哀叹一声，像是认命了，又像是松了口气，只是眉头还紧皱着。
楚玉苏一手翻开日志，另一只手打着手电，光束落在泛黄起皱的纸页上。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但越是往后翻，她的脸色就越白，捏着纸页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层水雾迅速弥漫上来，凝聚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黑瞎子这下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想要给她擦泪，又发现自己手又糙又脏，刚才翻找东西还沾了灰尘，根本不敢碰小丫头白皙娇嫩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脸颊。
“啧，真难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闷闷的。
“不给你看你不乐意，看了就难受，这怎么整？”
他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全记在了张起灵头上。
都怪张起灵！
净惹小丫头伤心。
其实楚玉苏只是眼眶和鼻尖红得厉害，那滴泪始终倔强地没有滚落。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然后缓缓吐出，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合上日志，动作轻柔地拂去封面上的灰尘，然后仔细地放进自己随身的背包内层。
看她渐渐平静，黑瞎子才稍微放心，但心里那点闷痛和烦躁却挥之不去。
楚玉苏刚才在另一边的架子上，看到了关于“0175号标本”整个实验项目的概述和目的记录，顺着编号和日期找过来，正好撞见黑瞎子藏东西的一幕。
她拿出来的这本，正是张起灵被实验过程中，最核心、也最残酷的那部分日常记录。
她抬起手腕，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发出清脆的指令。
—“走吧。”
阿宁和王胖子也从文件架间走出来，两人面色都有些沉重，显然也找到了些令人不快的资料。
王胖子嘴里低声骂骂咧咧，阿宁则紧抿着唇。
楚旺财站在档案室门口，尾巴摇得有些不耐烦，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催促声。
她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个让苏苏都不舒服的地方了，并且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带路。
等楚玉苏一行人走出阴森的档案区，回到疗养院主楼那破败不堪的大厅时，吴邪他们也刚好从另一侧的通道出来。
双方汇合，气氛却不算轻松。
吴邪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张起灵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比平时更低。
楚玉苏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张起灵身上。
他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虽然很浅，但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温柔的目光也落在楚玉苏身上。
吴邪注意到了楚玉苏的目光所在，心里有点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