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灵珂起了个大早。
长风的婚事是头等大事,既然苏家那边已无异议,那请媒人的事便宜早不宜迟。
她一面让春分和夏至开了库房,精心挑选出几样贵重又不显俗气的礼品,一面着人去安国公府递了拜帖,说是今日午后想去拜见老太君,请个安。
礼品选的是一支暖玉镶金的如意,寓意吉祥,最适合送给长辈。又配了一匣子温补的血燕,两匹天水碧的云锦,皆是时下难得的珍品。
“夫人,都备好了。”春分将礼单呈上。
沈灵珂扫了一眼,点点头:“嗯,一并装车吧。”
她又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今日她穿了一身湖水蓝的交领长裙,裙上绣着几丛清雅的兰草,既显得端庄,又不至于太过张扬。
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带上春分,登上了前往安国公府的马车。
安国公府门庭显赫,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子威武不凡。
马车刚一停稳,府门口的管事便眼尖地认出了首辅府的徽记,连忙亲自上前迎接,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给谢夫人请安!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管事多礼了。”沈灵珂由春分扶着,缓步下车,温和道,“我今日是特来拜见老太君的,不知老太君可方便?”
“方便方便!老太君一早就念叨着您呢,快请进!”
管事在前头引路,将沈灵珂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府。
穿过几重庭院,便到了老太君居住的福安堂。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快,快请我们首辅府的金贵人进来!”
沈灵珂闻声,唇角微扬,迈步走进堂内。
只见一位身着暗红色福字纹锦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夫人,正歪在铺着金丝软垫的罗汉床上,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这位,便是安国公府的老太君了。
“给老太君请安,愿老太君福寿安康。”沈灵珂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
“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君连忙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到我这儿来坐。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金贵着呢,可不能累着。”
沈灵珂依言在老太君身边坐下,笑着道:“有劳老太君挂心了。”
老太君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瞧瞧这气色,养得真好。怀瑾那小子,总算是做了件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娶进了门。”
老太君说话直爽,沈灵珂听着,脸颊微红,只得垂眸浅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老太君便话锋一转,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沈灵珂,笑呵呵地问道:“你今日来,怕不只是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这么简单吧?”
姜还是老的辣。
沈灵珂心中暗道一声,也不再拐弯抹角。
她站起身,敛了神色,郑重其事地对着老太君又行了一礼。
“老太君慧眼如炬,晚辈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想求您老人家出面成全。”
老太君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不瞒您说,晚辈是为长风的婚事而来。”沈灵珂声音清朗,不疾不徐,“那孩子如今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相中了翰林院苏掌院家的二小姐,我这个做母亲的,能做的就这么多。”
“苏家二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与长风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晚辈斗胆,想请您老人家出面,做这个大媒,为两个孩子牵一牵这根红线。您是苏家的姑祖母,又是京中有名的福寿人,若能得您出面,不仅是两个孩子的福气,更是我们谢、苏两家的荣幸。”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情真意切,既捧高了老太君,又表明了十足的诚意。
老太君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沈灵珂,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瞧瞧,我就说这丫头是个通透的!这话说得,叫我老婆子想拒绝都找不到由头!”
她笑罢,才拉着沈灵珂重新坐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这孩子,真是个有心的。”老太君拍着她的手背,感慨道,“长风那孩子虽不是你亲生,你却能为他这般尽心尽力地操持,可见是个心善的。怀瑾能娶到你,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太君是什么身份,她这一句话,分量重如泰山。
这不仅是认可了这桩婚事,更是对沈灵珂本人最大的肯定。
“这桩媒,我保了!”老太君一锤定音,“你回去听信儿就是。明日,我便亲自去一趟苏家,给他们透个话。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多谢老太君!”沈灵珂喜上眉梢,真心实意地道谢。
事情谈妥,沈灵珂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老太君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还赏了腹中孩子一对赤金的麒麟长命锁,其看重之意,不言而喻。
回府的马车上,春分看着自家夫人,满眼都是崇拜。
“夫人,您可真厉害!奴婢瞧着那安国公府的老太君,威严得很,您三言两语,就让她老人家这般高兴地应下了。”
“你呀,”沈灵珂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这世上的事,无非一个‘理’字,一个‘情’字。只要占住了这两样,便无往而不利。”
回到首辅府,提亲之事顺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内院。
谢长风正在书房里心神不宁地温书,听到小厮的通报,整个人“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打翻了手边的砚台,墨汁溅了一身也毫不在意。
他冲出书房,正好撞见从院外进来的沈灵珂。
“母亲!”少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感激。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个深深的揖礼。
“多谢母亲为儿子筹谋!”
“好了,瞧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沈灵珂嘴上嫌弃着,眼底却满是笑意,“快去换身衣裳。往后,更要用心读书,切不可懈怠,知道吗?”
“是!儿子遵命!”
少年挺直了脊梁,大声应下,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