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过。
正如云梦瑶所料,她精心投下的那些“石子”,开始在九霄天这片暗流汹涌的湖面上,激起越来越明显的波澜。
天权天,万象阁,“反劫联盟”第一次紧急高层会议。
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星辰大殿,此刻却充斥着压抑的怒火与尖锐的对峙。
“星言阁主!”金刚宗磐石尊者须发戟张,一双铜铃巨眼死死盯着主位的星言尊者,声音如同闷雷,“你今日必须给本座一个交代!那份‘天罗计划’里,‘必要时牺牲部分天域以测试敌手’是什么意思?!我天权天在你万象阁眼中,莫非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部分天域’?!”
他手中紧握着一枚玉简,正是三日前匿名送达的那份。玉简中关于牺牲条款的描述,以及金煌剑尊记忆中监军使墨尘那冷漠的暗示,彻底点燃了这位耿直汉子心中最大的恐惧与怒火——他不怕战死,但绝不甘心被自己人当作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诱饵!
星言尊者脸色极为难看,他自然也收到了类似的信息,甚至更详细。那信息直指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顾虑。“磐石道友,稍安勿躁!此乃敌人离间之计,岂可轻信?!”
“离间计?”磐石尊者怒极反笑,砰地一拍,身前的玄铁案几应声化为齑粉,“那巡天司监军使墨尘的声音、神魂波动特征,本座会认错?!金煌剑尊残留的记忆碎片做得了假?!你万象阁消息最是灵通,你敢说对此毫不知情?!”
星言尊者一时语塞。他确实通过自己的渠道,隐约验证了部分信息的真实性。这也是他这几日寝食难安、犹豫不决的原因。
“咳咳,”万灵谷百草真人轻咳一声,试图打圆场,“两位道友,大敌当前,切莫自乱阵脚。此事……或许有待查证。当务之急,是稳固联盟,共抗强敌。”
“共抗强敌?”影市之主幽娘把玩着新换的翡翠烟斗,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百草道友说得轻巧。只是不知,这‘抗敌’的代价,究竟由谁来付?是让金刚宗儿郎顶在最前面当‘测试’用的炮灰,还是抽干我影市辛苦积累的资源,去填一个无底洞?”
她语气慵懒,话语却字字诛心:“我可是听说,天玑天那位雷罚真君,正上蹿下跳,想当这联盟的‘共主’呢。到时候,资源怎么分,仗怎么打,还不是‘盟主’一句话的事?我们这些人,怕是连汤都喝不上热的。”
这话顿时又戳中了磐石尊者的痛点。资源!金刚宗最缺的就是资源!
“哼!雷罚那厮想当盟主?问过本座的拳头没有?!”磐石尊者怒吼。
“够了!”星言尊者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联盟尚未正式缔结,诸位便在此争吵不休,成何体统!当务之急,是统一意见,完善盟约细则!”
“统一意见?和谁统一?”一个狂傲不羁的声音突然从大殿门口传来。
只见天玑天神霄宗宗主雷罚真君,周身缠绕着细密的紫色电蛇,龙行虎步地踏入殿中,身后跟着数名气息彪悍的长老。他毫不客气地扫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星言尊者身上,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星言老儿,本座收到些有趣的消息。说你万象阁背地里和天璇、天枢的大人物们勾勾搭搭,想甩开我们这些‘下天域’的,单独搞个小圈子?怎么,觉得我神霄宗不配与你万象阁并列,还是觉得我雷罚不配领导联盟?”
“雷罚真君!休得胡言!”星言尊者气得胡子发抖,“此乃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雷罚真君嗤笑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枚留影石,里面隐约传出模拟的、但与星言尊者声线极为相似的密谈片段,“要不要本座放出来,让大伙儿都听听?哦,对了,本座还听说,金刚宗的磐石老哥,因为资源分配不公,已经准备带着弟兄们单干了?有这事吗,磐石老哥?”
他这分明是在火上浇油,趁机打压万象阁,抬高自己,并试图拉拢(或刺激)金刚宗。
“雷罚!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磐石尊者虽然对万象阁不满,但也看不惯雷罚真君这副嚣张嘴脸。
大殿内顿时吵作一团。万象阁疲于辩解,金刚宗怒不可遏,神霄宗咄咄逼人,万灵谷忧心忡忡,影市冷眼旁观……所谓的联盟高层会议,彻底沦为了一场闹剧。
而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一名万象阁长老仓皇闯入,也顾不得礼数,急声道:“阁主!刚刚收到摇光天玄光天主正式传讯!摇光天……摇光天宣布,因内部事务亟待整顿,暂无法参与联盟事务,保持……中立!”
“什么?中立?!”星言尊者眼前一黑。摇光天实力虽非顶尖,但其位置关键,连通数界。它的退出,不仅削弱了联盟实力,更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
“报——!”又一名弟子冲进来,“天权天境内,七家中型宗门、十九个修仙家族联合发表声明,质疑联盟必要性,要求与神朝展开对话,避免无谓战火!”
“报——!天玑天境内爆发多起冲突,神霄宗附属势力与反对结盟的势力发生火拼!”
“报——!巡天司监军使墨尘大人传讯质问,为何联盟组建停滞不前,并警告……”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大殿内的争吵声渐渐低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绝望与无力感。他们还没来得及真正联合起来对抗外敌,内部就已经在猜忌、恐惧、利益争夺与外部信息的精准打击下,分崩离析。
裂痕,已非暗流,而是公开的、无法弥合的鸿沟。
开阳天,天机阁。
夜琉璃的虚影愉悦地汇报着各方传来的混乱情报,火灵儿听得两眼放光,直呼“梦瑶姐姐太厉害了”。
云梦瑶面前的光网上,代表“反劫联盟”的气运光团,正剧烈地波动、分离,原本汇聚的趋势被彻底打断,数道重要的气运支流甚至开始反向流动,代表退出或中立。
“陛下,”云梦瑶看向静坐一旁的李无劫,语气平静,“纵横术第一阶段,已成。联盟名存实亡,短期内再无合力威胁我神朝的可能。天权天陷入内耗与猜忌,天玑天与万象阁矛盾公开化,摇光天退出。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李无劫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仿佛有星河轮转。
“做得好。”他赞许地点点头,“那么,下一个目标,选谁?”
火灵儿抢着举手:“打那个最嚣张的!天玑天那个打雷的!”
夜琉璃却摇头:“小狐狸,打仗不是比谁叫得响。天玑天神霄宗雷法刚猛,正面强攻即便能胜,损失也大。如今联盟分裂,我们更应择其薄弱处,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战果,震慑余者。”
云梦瑶指尖划过星图,最终停留在与开阳天、天权天皆相邻的另一片星域:“陛下,臣建议——神机天。”
她调出相关资料:“此天域以符文科技与炼器文明着称,个体修为不算顶尖,但舰队庞大,星辰堡垒无数,法则巨炮技术甚至比我们目前掌握的还要成熟几分。其与巡天司关系极为密切,是‘天罗计划’中重要的军工生产基地与技术支援方。”
“更重要的是,”云梦瑶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神机天统治者‘机神宗’宗主‘天工子’,性格古板保守,极度信赖自身科技力量,对修行侧的神通法术,尤其是陛下这种涉及规则层面的能力,认知不足,抱有技术傲慢。且其与天权天万象阁在高端阵法市场是竞争对手,关系不睦。”
“攻破神机天,不仅能斩断巡天司一条重要臂膀,缴获其先进科技壮大我神朝工部,更能以绝对的力量,彻底击碎那些依赖外物者的侥幸心理。”云梦瑶总结道,“最重要的是——对付科技文明,陛下‘吞噬’与‘神国投影’的能力,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克制效果。”
李无劫凝视着星图上那片标记着无数齿轮与符文徽记的星域,嘴角缓缓勾起。
科技文明?法则巨炮?星辰堡垒?
听起来……是比剑域更有趣的“乌龟壳”。
“传令。”
他站起身,声音传遍行宫。
“目标,神机天。”
“让工部做好接收与解析的准备。”
“让舰队……”
“换个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