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第一天。
开阳天并未如李无劫宣告中那般,在沉默中等待末日降临。相反,这片以剑道与金系法则着称的赤金星域,在经历最初的恐慌与混乱后,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开始爆发出刺耳的铮鸣与反抗的血性。
镇守仙府“金煌宫”深处,一场决定整个天域命运的会议,在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中进行。
金煌剑尊高踞主位,这位以一手“大日煌金剑道”威震数万载的开阳天主宰,此刻面容如铁,须发戟张,周身散发的剑意将空气都切割出细密的黑色裂痕。他下方,分坐着开阳天剩余七大宗门的掌教、三大古族族长、以及巡天司派驻此界的监军使——一位面色阴沉、气息隐晦的灰袍老者。
“诸君,”金煌剑尊开口,声音如同金铁摩擦,“贼子李无劫,已兵临界外,狂言辱我。三日之期,非是仁慈,而是猫戏鼠之傲慢!我开阳天立道数十万载,历代先贤剑斩星海,岂能俯首于一下界魔头?!”
“剑尊所言极是!”下方,一位身披赤甲、面容粗犷的巨汉拍案而起,他是“烈阳宗”掌教炎罡,脾气暴烈如火山,“什么狗屁神帝!不过仗着吞噬邪法逞凶!我烈阳宗三千弟子,已全部召回山门,炼就‘焚身祭剑大阵’,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炎罡道友勇烈可嘉。”旁边,一位气质阴柔、手持羽扇的“玄水宫”宫主寒溟真人却幽幽开口,“然则,玉衡天前车之鉴未远。那李无劫麾下,不仅有吞噬魔功,更有妖族大军、魔道诡术,乃至……疑似策反的天命之女。其舰队之威,玉衡天‘九霄护界大阵’分支亦未能阻。我等……当谋万全之策。”
“寒溟!你此言何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炎罡怒目而视。
“够了!”金煌剑尊厉喝一声,剑意勃发,压得两人气息一滞,“大敌当前,内讧者,斩!”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巡天司监军使身上:“墨尘监军,上界……可有钧旨?”
灰袍老者墨尘缓缓抬头,眼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总司主星无极大人有令:开阳天,必须守住。至少,要拖住李无劫主力三个月。‘天罗’计划已在暗中启动,届时自有转机。”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另外,总司主特许……可启动此界封存的‘九霄护界大阵’——‘赤阳焚天剑域’部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赤阳焚天剑域?!”就连最激进的炎罡也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上古仙庭遗阵,与整个开阳天星辰本源相连,一旦全面启动,抽取的可是本界万古积累的星辰核力!对天地本源损伤极大,非存亡关头不可轻动啊!”
寒溟真人羽扇轻摇,眼神闪烁:“损伤虽大,但若能以此阵拒敌,甚至重创李无劫舰队,换取时间……或许值得。”
金煌剑尊沉默良久,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发出金玉之音。他终于下定决心,眼中狠厉之色闪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界破,一切皆休!启动大阵!”
他站起身,声音传遍大殿:“传本尊令:一、各宗各族,立刻将精锐修士、所有库存灵石、阵法材料,集中输送至七大阵眼节点!违令者,以叛界论处,满门诛绝!”
“二、征召开阳天所有金丹期以上修士,无论宗门、散修,三日内必须抵达指定防区!怯战避战者,废修为,抽魂点天灯!”
“三、凡有私下串联,意图投降,或传播消极言论者,格杀勿论!各城实行连坐之法!”
一条条铁血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残酷。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下,开阳天的战争机器,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被强行开动到极致。恐惧被更深的恐惧(军法)压制,犹豫被血腥的肃清扼杀。
三日之期,第二天。
开阳天边界,七颗古老的、原本黯淡的赤金色星辰,开始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星辰表面,无数尘封万古的巨型剑形石碑破土而出,碑文亮起,勾连天地。磅礴的星辰核力被强行抽取,化作七道通天彻地的赤金光柱,射向虚空深处。
光柱在界外交汇,缓缓展开,形成一片覆盖了整个开阳天边界、厚达万里的赤金色光幕。光幕并非静止,其内部,无穷无尽的金色剑影如同游鱼般穿梭、凝聚、消散,循环往复。恐怖的高温与锋锐剑意,即使隔着光幕,也令远处神朝舰队中的低阶修士感到皮肤刺痛、神魂颤栗。
九霄护界大阵分支——赤阳焚天剑域,启动!
“无劫号”舰桥,主屏上清晰显示着剑域的恐怖能量读数。
“能量层级……接近大乘期修士的领域强度。”云梦瑶秀眉微蹙,指尖在星盘上快速划动,“而且与整个开阳天的地脉、星辰本源深度绑定,强行攻击,会引发连锁反应,可能导致部分星辰提前衰变甚至爆炸,造成巨大生态灾难。”
火灵儿趴在观景窗前,吐了吐舌头:“哇,好大的龟壳!还带刺的!”
夜琉璃的虚影浮现,语气带着玩味:“我那几只小蜘蛛传回消息,为了启动这玩意儿,开阳天那帮老家伙可是下了血本。强征资源,血腥镇压,现在内部怨气都快冲垮天了。尤其是那些被强行抽走镇宗灵石的小门派,恨不得生撕了金煌剑尊。”
李无劫静静凝视着那片赤金剑域,眼神深邃。他忽然开口:“墨衡。”
工部尚书墨衡的影像立刻出现:“臣在。”
“以现有数据,模拟正面强攻此阵,我舰队战损预估。”
墨衡调出复杂的模型,片刻后回答:“若不计代价,以法则巨炮集中轰击一点,配合陛下与诸位帝妃的力量突破,可在六个时辰内撕开缺口。但预计将损失三成以上星舰,且缺口会在三刻钟内被大阵自我修复力量填补。若要维持缺口,需持续投入巨大火力,最终战损……可能超过五成。”
五成!意味着上万艘星舰,数百万将士,将化为星海尘埃。
舰桥内气氛微凝。
李无劫却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看来,他们是想用这龟壳,拖住朕,等所谓的‘天罗’计划,或者伪天道直接插手。”
他转身,看向星图上开阳天内部那些被标注出来的、因强征暴政而怨气沸腾的区域。
“他们以为,龟缩在壳里,就能安全?”
“他们以为,靠铁血镇压,就能维持内部不乱?”
“他们以为,凭一个死阵,就能挡住活人?”
李无劫一连三问,声音渐冷。
“梦瑶,我要这剑域最薄弱的三处节点坐标,以及它们对应的、开阳天内部防御最空虚、人心最浮动的区域。”
“琉璃,让你的人,在那些区域,把金煌剑尊强征各宗资源、准备牺牲底层修士当炮灰的‘详细计划’,‘不小心’泄露出去。越具体,越残酷越好。”
“灵儿。”
“在!”火灵儿立刻挺直腰板。
“你的焚天号,妖族突击群,做好随时出击准备。目标不是正面剑域,而是……”李无劫手指点在星图某处,“这里,开阳天最大的散修聚集地‘流火星墟’。那里资源匮乏,受巡天司盘剥最重,如今又被强征,怨气已至顶点。”
火灵儿眼睛一亮:“我懂了!等他们内部乱起来,我们就从那里捅进去!”
“不是‘等’。”李无劫纠正道,眼中闪过噬天的幽光,“是‘帮’他们乱起来。”
他望向那赤金剑域,仿佛在看一件精巧却脆弱的瓷器。
“龟壳再硬,从里面敲碎,总是容易些。”
“三天期限,还剩最后一日。”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先被自己的恐惧压垮,还是朕的舰队,先踏碎他们的乌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