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敬廷看着女儿手中从未见过的东西，尤其是那小巧的“手枪”，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女儿忧心过甚，寻了些奇巧玩具来安慰自己。
那“防弹衣”入手轻若无物，更不似能抵挡刀箭的模样。
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月儿有心了。为父定会小心。”
见他显然不信，慕千月也不多言。
“父亲，请随女儿到后院。”
后院僻静无人。
慕千月让父亲站远些，自己则拿起手枪，熟练地检查保险，上膛——这些动作流畅得让慕敬廷微微挑眉。
她瞄准了远处一棵老树粗壮的树干。
“父亲，看好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清脆又极具穿透力的炸响！
慕敬廷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去。
只见那树干上，赫然出现一个深深的孔洞，木屑纷飞！
而女儿手中那小巧的武件，枪口还飘着一缕极淡的青烟。
这……这威力！
远超强工劲弩！
甚至堪比小型的床弩！
而且发射如此之快，毫无征兆！
慕敬廷脸上的无奈笑容瞬间冻结，转化为极度的震惊。
他快步上前，仔细查看树干的弹孔，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手中那沉甸甸的黑色金属块。
“月儿，这……这是何物？从何而来？”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作为一名将领，他太清楚这样一件便携又威力巨大的武器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关键时刻，或许能逆转战局，或许能……保住性命！
“父亲不必追问来源，”
慕千月神色平静，将手枪递过去，“您只需知道，女儿希望它能护您平安。来，我教您如何使用。”
接下来的时间，慕千月仔细讲解了手枪的结构、保险、瞄准、上膛、击发，以及最重要的安全事项。
又让父亲亲自试了几发子弹。
后院的僻静掩盖了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声响。
慕敬廷从最初的震撼，到逐渐熟悉操作，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是沙场老将，立刻意识到了这武器的局限，比如射程或许不如顶级弓箭，弹药有限和无可比拟的优势，便携、隐蔽、瞬间爆发力强、无需大力拉弓。
这绝对是出其不意、近身护体的神兵利器！
“好！好！月儿，你真是……给了为父一个大大的惊喜！”慕敬廷紧紧握住手枪。
又摸了摸身上的防弹衣，此刻他已不敢再小瞧这轻薄背心。
女儿能拿出如此神异的武器，这背心必然也非凡品。
“此事绝不可对外人言！”他严肃叮嘱，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
女儿身上似乎有了天大的秘密，但此刻不是深究之时，更重要的是这秘密带来的助力。
“女儿明白。”慕千月点头，又将几个备用弹匣和大量子弹交给父亲，“这些您收好。务必小心，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以免引来麻烦。”
慕敬廷郑重点头，将东西妥善收好，再看女儿时，眼神已完全不同。
那不仅仅是对女儿的疼爱，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究与震撼。
“为父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薄将军那边……”他迟疑了一下，“他既有心，你也……不必过于抗拒。世道艰难，有个可靠之人，总是好的。”
慕千月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送别父亲那日，京城阴雨绵绵。
慕千月站在府门前，望着父亲披甲远去的背影，手轻轻抚过面颊的伤疤。
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实的桎梏，也让她更加清醒。
空间里的东西有限，手枪和防弹衣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助力，剩下的，只能交给天命和父亲自身的能耐了。
父亲走后，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北境的消息时断时续，好坏参半。
有时是某处关隘失守的噩耗，有时是小股敌军被击退的战报。
关于慕敬廷的具体情况，流传到京城的极少。
慕千月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外出，几乎闭门不出。
脸上的伤疤用了空间里带来的药膏，已好了七八分，只剩浅淡的粉色痕迹，但她依然习惯性地以薄纱遮面。
外界的流言因战事紧张似乎淡了，又或许是被刻意隔绝在慕府高墙之外，她并不十分清楚。
直到一个多月后。
捷报！北境大捷！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踏破京城的晨雾，驿卒嘶哑的呼喊响彻宫门：“北境大捷！慕将军于黑风峪设伏，大破戎狄先锋，斩首万余，缴获辎重无数！”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瞬间点燃了被战争阴云笼罩已久的京城。
街头巷尾，人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振奋之色。
茶馆酒肆，说书先生立刻将这场胜仗编成了跌宕起伏的故事。
慕敬廷用兵如神，老当益壮，配合无间，成了故事里力挽狂澜的英雄。
朝堂之上，皇帝连日来的阴郁脸色终于放晴，龙颜大悦。
“好！好一个慕敬廷！壮哉我天朝将士！”
皇帝当即下旨，厚赏前线将士，并决定在宫中设宴，一则庆功，二则也是振奋民心，彰显天威。
庆功宴办得极尽隆重。
虽然主要功臣远在边关无法出席，但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皆在受邀之列。
慕千月作为慕敬廷的女儿，自然也在名单之中。
宴席设在琼华殿，灯火通明，笙歌曼舞。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文武官员们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纷纷称赞慕老将军宝刀未老，此战堪称经典。
皇帝也频频举杯，气氛热烈祥和。
仿佛前线的血与火，生死搏杀，都已被这璀璨的宫灯和悦耳的丝竹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慕千月坐在女眷席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脸上覆着轻纱。
她安静地坐着，面前的佳肴几乎未动。
耳边是喧闹的谈笑和恭维，眼前是觥筹交错、华服美饰的光影。
宫娥们舞姿翩跹，水袖轻扬，划出优美的弧线。
可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悲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