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娘的话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仓房内勉强维持的平静。
那强忍的悲痛、那故作镇定的谎言，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慕千月看着丫丫那双清澈却带着惊惧的眼睛，再看看丫丫娘那几乎要崩溃却死死强撑的侧影。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孟行舟以及其他可能还在村中、或在逃亡路上挣扎的乡亲们的面孔。
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虽然没有那么伟大，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那些村民的安危。
但是，眼睁睁看着无辜者丧命，她心下有些不忍。
慕千雪敏锐地察觉到姐姐情绪的波动，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道：“阿姐？你怎么了？”
慕千月转过身，目光扫过仓房里的每一个人——
林月娘脸上未褪的惊惶，翠儿紧紧依偎着慕千雪。
丫丫娘那绝望中带着一丝渺茫期盼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小姑，”她看向林月娘，语气沉稳却坚定，“你们留在这里，这里绝对安全。仓房有水囊和一些干粮，可以应急。
记住，无论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也不要擅自离开。”
等下离开的时候，慕千月就从外面把门锁上，反正在空间里，她们是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林月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千月！你要去哪儿？难道你要……”
她不敢说下去。
“我回去看看。”慕千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能就这么躲着，至少，我要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月娘一听慕千月要回去，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千月！我不同意。
那些杀千刀的土匪说不定还在村里！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行！绝对不行！”
慕千雪也急忙拉住姐姐的另一只胳膊，眼圈红红地摇头：“姐，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慕千月看着小姑和妹妹眼中真切的担忧与恐惧，心头一暖。
她轻轻拍了拍林月娘紧攥着她的手，又对慕千雪安抚地笑了笑。
“小姑，雪儿，你们听我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我不是要回村里硬碰硬。我只是……去看看情况。”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我保证，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情况，绝不冒险，一旦发现不对，我立刻回来。”
林月娘还想再劝，可看着慕千月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那些劝阻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了解慕千月，看似温和，实则极有主见。
“你……你一定要小心！”林月娘最终松开了手，声音哽咽，“千万、千万不要逞强！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回来！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你！”
“放心吧，小姑。”慕千月重重点头。
重新出现在山林中的慕千月，谨慎地藏身在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后，仔细扫视着周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烟熏火燎的气味。
远远传来零星的狂笑和哭喊，显示着混乱并未完全平息。
村子方向，隐约可见几缕黑烟袅袅升起。
慕千月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果然不妙。
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如同幽灵般在林木间穿梭，悄无声息地向着村子的方向潜行。
她不敢靠得太近，选择了一处位于村子侧后方、地势较高的小山坡，这里视野开阔，能大致看清村中的情形，又不易被发现。
趴在草丛中，慕千月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本还算齐整的村落，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好几处房屋被点燃，黑烟滚滚，火苗蹿升。
村中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身影，一动不动，身下的土地被染成暗红色。
就在这时，她目光一凝，落在了村口那棵大槐树下。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土匪头子，扛着一把鬼头刀，正一脚踩在一个蜷缩在地上的村民背上，得意洋洋地对着手下们吼着什么。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慕千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孟行舟！
他靠坐在槐树粗壮的树根旁，头无力地垂着，脸上血迹斑斑，胸前的衣襟更是被大片暗红浸透。
一条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但他似乎还活着，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
她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除了孟行舟，还有大约十几个村民被驱赶到一起。
蹲在空地中央，被几个土匪看守着，大多是老弱妇孺，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看来，土匪暂时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屠杀，或许是在搜刮财物，或许是在等人齐了再做处置。
只见王桂兰端着那盘油光锃亮的炒肉，扭着腰肢从一处还算完好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径直走向山匪头子张奎。
“张、张大王，”她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讨好的甜腻，“您和弟兄们辛苦了！
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和村里的几个姐妹紧赶慢赶，总算弄了些热乎饭菜，您先尝尝这炒肉，垫垫肚子！”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盘肉递到张奎面前。
张奎那双凶戾的眼睛在她脸上和肉盘之间扫了扫，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盘子，也不用筷子。
粗黑的手指直接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嚼了几下，含糊地赞道：“嗯！味道不错！你这婆娘，倒是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