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虫’？”
这个词如同冰锥，刺穿了刚刚因获得知识宝库而升温的气氛。主控室内，众人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
“消息来源可靠吗？会不会是干扰或误导？”李七子沉声问道。
罗盘快速操作着仪器，脸色凝重：“信号非常隐秘，混杂在图书馆系统的常规反馈底层协议里，像是某种……‘后门’或者‘夹带’。我们的接入校准程序因为对陌生系统格外敏感才捕捉到。信息擦写痕迹明显，但残留的波动显示，留言的‘年龄’可能比图书馆系统这次发来的正式信号还要古老一些。”
比正式信号还古老？这意味着留言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由某个存在偷偷写入系统底层，随着这次通讯一起被发送过来的？
“小心图书馆内部有蛀虫……”苏婉低声重复，眉心的印记传来一阵微弱的警示性悸动，“是提醒我们，图书馆这个组织内部……有敌人？或者有被腐蚀、变质的部分？”
林墨看着屏幕上那复杂的系统接入协议，眼中金芒流转，陷入了沉思。万界图书馆听起来是一个庞大、古老、中立的组织，致力于知识保存与交流。这样的组织，如果内部出现问题，其危害可能远超外敌。
“留言是善意的警告，还是别有用心的离间？”林墨缓缓开口，“我们无从判断。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他做出决定：“接入系统计划不变。获得基础宇宙知识对我们的发展至关重要，不能因噎废食。但接入方式和安全措施必须升级。”
他看向罗盘：“建立物理隔离的独立服务器阵列，专门用于接入图书馆系统。所有数据交换必须经过至少三层加密过滤和逻辑杀毒程序。接入后，只进行非敏感的常识性查询，绝不进行任何可能暴露我们坐标、实力、核心计划的操作。同时，监控所有数据流，尤其是底层协议的异常波动，看看能否捕捉到更多关于那个‘留言’的线索。”
“明白！”罗盘立刻领命而去。
林墨又看向苏婉：“我们两人负责第一次精神链接接入，主要目的是熟悉系统环境和验证安全性，不进行深度信息获取。你的印记感知敏锐，重点留意系统本身是否有‘不协调’或‘被污染’的迹象。”
苏婉郑重点头。
准备工作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进行了数小时。一个由最新材料和技术打造的、与昆仑山基地主网络完全物理隔离的独立服务器阵列被启用。多层能量护盾和反侦察阵法将其重重包裹。
林墨和苏婉进入专门的隔离舱。冰璃守在外面，小脸上满是担忧。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苏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在特制的连接椅上坐定，戴上经过改装、只能接收和发送最基本意念指令的连接头盔。林墨将一股温和的混沌之力笼罩两人，形成一层额外的精神防护。
“开始接入。”
随着指令下达，验证密钥被激活，按照对方提供的协议，一道极其稳定、中性的数据流沿着特殊的通讯频道，链接到了那个神秘的“万界图书馆·公开信息查询系统（试用版）”。
瞬间，林墨和苏婉的意识仿佛被柔和的光晕包裹，进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空间”。
这里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个由无穷无尽、井井有条的“信息光点”构成的海洋。每一个光点似乎都代表着一条知识、一份记录、一种信息。它们按照某种极其复杂的分类法，如同宇宙中的星辰，静静地悬浮、流转。有关于基础物理法则的恒定光团，有描述古老生物形态的变幻光影，有记录某个文明简史的连贯光束……
浩瀚，广博，宁静，有序。
这就是万界图书馆的知识之海？哪怕只是公开信息的试用版，其蕴含的知识量也已经庞大到令人窒息。
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首先感受着这个“系统空间”的整体氛围。正如接收信号时感知到的那样，这里充满了严谨、理性和秩序的美感。知识光点之间的连接稳固而清晰，检索逻辑分明，整个系统运行得如同最精密的钟表。
苏婉集中精神，调动印记的力量，像最灵敏的探测器，小心翼翼地感知着系统的“底层”。起初，一切正常，只有那宏大而规律的“数据呼吸”声。但当她将感知探向更深处，探向那些支撑整个系统运转的、最基础的“协议层”和“历史沉淀层”时——
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如同清澈溪流底部偶尔泛起的浑浊泥沙，一闪而过。
那感觉非常隐晦，与整个系统的流畅格格不入，仿佛某个基础协议模块曾经被外力强行修改或“打补丁”，虽然修复了，却留下了极其轻微的“疤痕”。
这会是“蛀虫”留下的痕迹吗？
苏婉尝试锁定那丝滞涩感，但当她注意力集中过去时，它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系统依然平稳运行。
“有发现吗？”林墨的声音在意念中响起，他也一直在感知。
“不确定，太模糊了。”苏婉将自己的感觉告知林墨。
“保持警惕，先进行最简单的查询，测试系统功能。”林墨提议。
两人用意念发出指令，尝试查询一些最基础的宇宙常识，比如常见的高维能量类型、已知的古老存在分类（非敏感部分）、以及关于“原初之海”最基础的公开描述。
系统响应迅速，相应的知识光点被精准检索、呈现。信息确实如对方所说，是基础性的，没有涉及核心秘密，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无价之宝。比如，他们确认了“播种者”、“记录者”确实属于已知的“古老观察者\/园丁型”中立存在范畴，而“监察者”则被标记为“秩序极端主义\/控制型高危存在”。
查询过程中，系统运行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他们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简单查询，然后退出时，苏婉突发奇想，尝试查询了一个非常模糊、甚至有些“无厘头”的条目：
“关于‘宇宙中的意外与变量’的……正面案例？”
她只是想测试一下系统的检索能力和知识广度。
然而，系统的反应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延迟”？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在之前精准到纳秒级的响应中，这已经非常明显！
紧接着，系统才调出了一系列知识光点，内容大多是哲学讨论和抽象概念，关于“变量推动进化”、“意外创造可能”等正面论述，看起来并无不妥。
但刚才那零点几秒的延迟……
“你感觉到了吗？”苏婉问林墨。
“感觉到了。”林墨的声音带着凝重，“系统在检索这个特定条目时，底层逻辑似乎……‘卡顿’了一下？像是触发了某个……‘筛选机制’或者‘审查程序’？”
这绝不正常。一个宣称中立的图书馆系统，为什么会针对“变量正面案例”这样的条目出现处理延迟？除非……它的底层规则中，被预先设置了某种对“变量”或“意外”的……“偏见”或“过滤”？
两人没有声张，又进行了几次其他条目的查询，系统恢复正常。
“时间到了，先退出。”林墨决定。
两人按照规程，安全地断开了与图书馆系统的链接。
意识回归，两人在连接椅上缓缓睁开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思。
“系统本身暂时没有发现直接危险，知识也确实浩瀚。”林墨总结道，“但那个‘滞涩感’和检索延迟……很可疑。结合那句‘蛀虫’警告，我们可能真的需要小心。这个万界图书馆，或许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净’和‘中立’。”
苏婉点头：“我们需要那些知识，但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渠道。未来的查询必须更加谨慎，所有获得的信息，都必须经过我们自己、龙魂司智库乃至‘记录者’提供的情报进行交叉验证。”
就在这时，隔离舱门打开，冰璃和罗盘走了进来。冰璃刚想询问情况，罗盘却先一步开口，脸色有些古怪：
“指挥官，林顾问，就在你们接入系统期间，我们持续监控着昆仑山地脉和‘门’的状态。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那扇受损的‘门’，其自我修复速度……在你们接入图书馆系统后，似乎……加快了一丝？”罗盘指着监控数据上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上扬曲线，“虽然很微弱，但仪器确实捕捉到了。而且，门后空间的混乱度也在同步降低。就好像……图书馆系统散发出的那种‘有序’的信息场，对门的修复产生了某种……‘共振’或‘催化’作用？”
门因为图书馆系统的“有序”信息而加速修复？
这听起来像是好事，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墨和苏婉再次看向彼此。
图书馆，知识，秩序，修复……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而那句关于“蛀虫”的警告，又到底指向何方？
（第22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