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额头抵在冰冷石板上，指尖还插在地面刻痕里。那道由黑雾勾勒出的教堂轮廓正缓缓消散，墙上的碎晶残留着微弱震颤。他的呼吸被压得极低，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胸口命石的灼痛。就在意识即将被画面吞噬时，一股寒流从背后袭来，瞬间锁住四肢经络。他想回头，脖颈却已结出一层薄冰。
一道身影站在密室入口，蓝袍下摆扫过凝固的血迹。她将冰晶法杖插入地面，寒气如藤蔓般蔓延至整个空间。维恩体内的黑雾剧烈翻腾，试图抵抗这股外来力量，但命石表面迅速覆上霜层，魔力流动戛然停滞。那人走到他身后，手掌贴上他的后脑，声音清冷：“别动，否则你的灵枢会裂开。”
维恩张了嘴，没能发出声音。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身体像是被抽离了重量。艾莉亚的手掌传来一阵刺骨凉意，顺着脊椎直冲颅顶。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梳理，像水流穿过筛网，混乱的画面被逐一固定。那些不属于他的场景——手术台、金色长发的女孩、白袍男人举起刀具的动作——全部被剥离出来，封存在意识边缘。
“你吸收了亡灵法师的记忆残片。”艾莉亚低声说，“它不该留在你脑子里。”她的手指微微用力，维恩太阳穴一紧，一段新的画面浮现。那是灰暗的空间通道，塞琳娜正在施术转移，周围光线扭曲。天花板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银色面具从阴影中探出，指尖划过他的眉心。一缕银光脱离他的头颅，被卷入玫瑰形状的咒印中消失不见。
维恩猛地挣扎起来。他认出了那个动作。那是他在第63章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当时只觉得太阳穴发麻，以为是空间魔法反噬。现在才明白，有人趁机取走了什么。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谁……”
“影舞者。”艾莉亚收回手，周身寒气未散，“他用了暗影抽取术。这种手法粗糙，容易留下痕迹。如果不是你接连接触命石和亡灵气息，早就该发现了。”她说完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枚菱形冰晶，按进维恩眉心。刹那间，左眼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细针在神经上刮擦。
维恩咬住手臂布料，闷哼一声。黑丝状的东西从眼角渗出，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为灰烬。艾莉亚盯着那团残渣，眉头微皱。“他还留了印记。下次你看到类似幻象，可能是他在远程窥探。”她取出一块白布擦拭法杖，“你不该独自处理这些事。”
维恩撑着地面坐起，喘息未定。他摸了摸匕首鞘，确认那缕金发还在里面。刚才的记忆回溯让他看清了一些事。影舞者不是随机攻击，而是精准地拿走了关于某个名字的记忆。凯文。这个名字出现在塞琳娜的梦呓中，也成了骨鸦临逃前所提的诅咒。他抬头看向艾莉亚：“他们为什么要拿走这个？”
“因为它是锚点。”艾莉亚站起身，法杖轻点地面，“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个不能丢的名字。亲人、誓言、约定。邪教徒知道，只要切断这些联系，人就会变得更容易操控。你忘了‘凯文’，就不会记得当初立下的承诺，也不会再执着于守护谁。”她顿了顿，“但他们犯了个错。你不是靠记忆活着的人。你是靠本能战斗的。”
维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命石碎片仍在发烫，但不再失控。他想起艾丹教他握剑的第一天，没有讲道理，只是把铁剑塞进他手里，说：“拿着，别松。”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责任，只知道如果放手，眼前这个人会失望。那种感觉比任何记忆都真实。
“我能找回那段记忆吗？”他问。
艾莉亚摇头。“被抽走的部分已经不在原处。你可以重建它，但无法完全复原。不过……”她抬手打出一道冰纹，在空中形成简略地图，“北境有一座废弃观测塔，曾是皇家记忆师存放残片的地方。如果你真想追查，那里或许有线索。”
维恩记下了位置。他不想依赖别人替他保存过去。有些东西必须自己去找。他试着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意识清晰了许多。艾莉亚看着他整理衣袍，忽然开口：“别再让命石直接接触外源能量。它现在是你体内最不稳定的部分。”
“我知道。”维恩将匕首重新挂回腰侧，“但我没得选。”
“总有选择。”她走向门口，寒气随步伐退散，“你可以死在追寻记忆的路上，也可以活着把真相带给该知道的人。”门开启的瞬间，外面透进一丝微光。她没有回头，“记住，被拿走的不只是记忆。是他们怕你想起的东西。”
密室恢复安静。维恩坐在原地，手指慢慢抚过晨曦匕首的鞘口。里面的纸条写着“活下去”，金发缠绕在夹层中。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铁匠铺的炉火、塞琳娜递出徽记的手、艾丹交出旧剑时的眼神。这些画面或许不完整，但足够支撑他继续走。
他睁开眼，望向墙上残留的冰纹地图。北境太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王都的魔法师们已经开始集结，联军需要统合力量。他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里。站起身时，衣角带倒了一块碎石，滚落到角落。他弯腰捡起，发现石头表面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
他捏紧石头，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