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晨雾像层薄纱，缠在训练场上的铁丝网顶端，被早起的风一吹，慢悠悠地散开。
洛羽珩站在雷系异能训练区的白色标线后，指尖缠绕的蓝紫色电流在雾里晕开朦胧的光。他的目光越过三十米外的土墙，落在水系训练区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拧。
御杰正在做水系精准度训练。
浅灰色的护腕紧紧裹着左小臂，遮住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护腕边缘露出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右手抬起，淡蓝色的水流在掌心凝成细如发丝的水线，随着手腕轻转，水线精准地穿过十米外悬浮的六个训练环，最后在靶心处炸开一朵晶莹的水花。
动作利落得像教科书，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自从周子昂在广播里添油加醋那天起，御杰就像突然调了静音模式。
训练时往水系区最边缘挪，吃饭时避开洛羽珩常坐的角落，连苏晴特意端来的双人份伤药，都被他用“江医生单独给过”推了回去。
“洛哥，你看御杰哥又往东边挪了。”林野抱着能量测试仪凑过来，金属外壳上还沾着昨天的泥土，“他站那位置，水系异能稍微没收住就该冻着铁丝网了。”
洛羽珩的目光扫过训练场东侧的铁丝网——那里缠着圈生锈的铁丝，是基地刚建立时用来隔离丧尸的，现在早就成了摆设。御杰选在那训练，分明是刻意拉开距离。
“他左手还没好利索，可能怕影响别人。”洛羽珩收回目光，指尖的电流“滋啦”一声炸成细小的火花，落在砂砾地上烫出个小黑点。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御杰这人看着冷淡，却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
上次林野不小心被他的冰锥蹭到胳膊，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伤药塞了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觉得不像。”林野挠了挠头，风系异能无意识地卷起片落叶，“那天广播响的时候，我就在御杰哥旁边，他手里的水球‘咔嚓’一声冻成冰了，眼神冷得能掉渣。”
洛羽珩的指尖顿了顿。
那天广播里，周子昂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黏糊糊的像块化不开的糖：“……小珩以前总说，跟我在一起最有安全感，下雨都要攥着我的袖子……”话没说完，却足够让不明就里的人浮想联翩。
当时御杰就在旁边整理护腕，闻言动作猛地一顿，护腕的搭扣“咔嗒”一声崩开，露出里面还渗着血的绷带。
“可能是嫌吵。”洛羽珩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到雷系训练区的边界线就停住了——那里是他和御杰以前默认的“中间线”，训练累了会靠在同面墙上喝水，交换着看对方的能量测试报告。
现在，那面墙上只剩他一个人的影子了。
【系统“萝莉模式”突然蹦出来，粉色对话框里飘着颗裹着糖霜的卡通草莓：【任务触发：给余禹杰买一颗草莓硬糖哄他！】
【任务说明：基地小卖部货架第三层有最后一颗哦～ 甜甜的糖能让冰山变温泉！】
【任务奖励：余禹杰好感度+5，草莓硬糖x1（超甜der）。】
【失败惩罚：接下来3小时，走到哪都跟着“嗡嗡嗡”的蜜蜂音效，超吵的！】
洛羽珩的脚步差点踩空。草莓硬糖？哄他？
他想象了一下御杰吃糖果的样子——大概会皱着眉把糖纸剥开，用镊子夹着尝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评价“糖分超标，不符合能量摄入标准”。那画面想想都觉得荒唐。
“洛哥，你脸怎么红了？”林野伸手想碰他的额头，被他下意识躲开，“是不是雷系异能用多了？我去叫江医生……”
“不用。”洛羽珩按住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有点烫，“我去趟小卖部，拿瓶水。”
基地小卖部藏在帐篷区最里头，是个刷着绿漆的集装箱，门口挂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王婶杂货铺”。
洛羽珩掀开褪色的门帘时，王婶正用抹布擦着罐头瓶，见他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小洛啊，来换物资？今天新到了批压缩饼干，加了花生的……”
“我找草莓硬糖。”洛羽珩打断她，目光直接扫向货架第三层。
王婶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了然地挤了挤眼睛：“哦——草莓硬糖啊，最后一颗了，在那儿呢。”她朝角落努努嘴，“前两天星火小队的人来问过，我说卖完了，就等着给你留着呢。”
洛羽珩的耳尖有点发烫。他拿起那包孤零零的硬糖，透明糖纸里，粉色的糖块圆滚滚的，裹着层细密的糖霜，像颗被冻住的草莓。指尖触到塑料包装的瞬间，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前世末世爆发第三个冬天，他被锁在别墅地下室，发着高烧缩在角落。
周子昂来扔垃圾时，从口袋里掉出颗草莓硬糖，滚到他脚边。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来，糖早就化了一半，黏在手心，甜得发苦，却是他那半个月里唯一的味道。
心脏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着酸。
“两个积分。”王婶敲了敲计算器，“看在你杀母虫有功的份上，不收你手续费。”
洛羽珩付了积分，捏着那包硬糖往回走。糖纸在掌心被捏出浅浅的褶皱，他第一次觉得，这短短几百米的路，怎么比杀六级母虫还难走。
快到训练场时，他看见苏晴站在铁丝网边，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沿还冒着热气。这位五级冰系异能者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旧毛衣，是末世前的款式，衬得她眉眼柔和了许多。
“苏晴姐。”洛羽珩停下脚步。
苏晴转过身，目光在他手里的糖纸上顿了顿，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去给御杰送？”
洛羽珩的脸更烫了：“嗯。”
苏晴点点头，把搪瓷碗往他面前递了递，“刚从食堂打的热牛奶，加了点蜂蜜，你顺便给他吧。”她压低声音，冰系异能者特有的清冷嗓音里多了点促狭，“他昨天训练完，盯着小卖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洛羽珩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经纪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苏晴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笃定，“当年你追周子昂时，一天往他教室跑八趟，我不也帮你把情书藏在练习册里？”
提到周子昂，洛羽珩的脸色沉了沉。
“放心，不一样。”苏晴拍了拍他的肩，掌心带着冰系异能特有的凉意，却让人很安心，“御杰不是周子昂。他看你的眼神，跟你当年看周子昂的，可不一样。”
洛羽珩没说话，接过搪瓷碗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暖烘烘的，像苏晴话里的意思。
他走到水系训练区边缘时，御杰正好结束一组训练。他收了异能，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划过下颌线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阳光落在他护腕的金属扣上，反射出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御杰。”洛羽珩站在三步外的地方，声音有点不自然。
御杰转过头，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层薄冰：“有事？”
“这个。”洛羽珩把牛奶碗递过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硬糖也拿了出来，“还有这个。”
粉色的糖块在他指间晃了晃，和周围肃杀的训练氛围格格不入，有意无意的搭话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
御杰的目光落在糖上，又很快移到那碗热牛奶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用。”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洛羽珩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觉得自己像个演砸了的小丑，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牛奶是苏晴姐给的，扔了浪费。糖……糖也是。”
说完，他把牛奶碗塞进御杰左手边的训练架缝隙里，又把硬糖往他没受伤的右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身后有丧尸追。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撕拉”一声轻响——是糖纸被撕开的声音。
洛羽珩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咚咚”地跳，像要撞开胸腔。他僵了几秒，终究没忍住，悄悄回过头。
御杰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左手扶着训练架，右手抬到嘴边，粉色的糖块正被他含进嘴里。
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肩膀微微耸动着，幅度很小，却不是因为冷——那分明是在笑。
很浅的笑，藏在绷紧的肩线里，像初春融化的第一缕冰溪，细微却鲜活。
洛羽珩看得很清楚，因为过去的三天里，他几乎把目光都黏在了这人身上。
【系统“萝莉模式”捂着嘴偷笑，对话框里滚出一串粉色爱心：【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余禹杰好感度+5（当前总值：25），草莓硬糖x1已存入系统空间。】
【悄悄话：其实他早就不生气啦～ 刚才你去小卖部时，他的水系异能偏了三次哦！】
洛羽珩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被阳光烤过的铁皮。他看见御杰转过身，嘴角的笑意已经收了，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可耳根却泛着淡淡的粉，像被糖染过似的。
“站着干什么？”御杰的声音传过来，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不训练？”
“练。”洛羽珩连忙转回去，假装整理作战服的袖口，指尖却在发颤。他走到雷系训练区中央，深吸一口气，释放出异能——蓝紫色的电流在掌心跳跃，比平时更活跃，像揣了颗糖在里面。
刚练了没两组，陈沐阳突然从铁丝网外探出头来。这位二级空间系异能者今天穿了件军绿色的旧夹克，手里还拎着把改装过的步枪，枪托上缠着防滑带。
“小羽！”陈沐阳挥了挥手，空间异能发动，人已经闪到了训练场内，“我刚从东边巡逻回来，听说你给御杰送糖了？”
洛羽珩的电流差点劈歪：“你怎么知道？”
“苏晴姐在食堂说的，说你终于开窍了。”陈沐阳笑得一脸促狭，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可以啊你，当年追周子昂时送早餐都脸红，现在敢给御杰送糖了？”
提到周子昂，洛羽珩的脸色冷了下来：“别跟他比。”
“知道不一样。”陈沐阳收起玩笑的神色，声音沉了沉，“周子昂那种人，把你的好当理所当然。御杰不一样，你给他颗糖，他能记着给你找蜂蜜。”他指了指御杰那边，“刚才我过来时，看见他把牛奶倒进保温杯了，估计是想留着慢慢喝。”
洛羽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御杰正把搪瓷碗里的牛奶倒进一个银灰色的保温杯里，动作仔细得像在处理什么精密仪器。
“而且啊……”陈沐阳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兴奋，“我跟御杰出过三次任务，他背包里总背着包草莓味的能量棒，说是补充体力，我看啊……”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冰锥打断了。
“砰”的一声，冰锥擦着陈沐阳的耳边钉在地上，碎成细小的冰晶。御杰站在水系训练区，左手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冷地扫过来，落在陈沐阳身上。
陈沐阳识趣地闭了嘴，朝洛羽珩挤了挤眼睛，空间异能一闪，人已经到了铁丝网外：“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训练场上只剩下他和御杰两个人。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中间线的位置，几乎要碰到一起。
洛羽珩看着御杰转过身，继续训练。这次，水系异能凝成的水线不再往东边偏，反而有意无意地，往雷系区的方向飘了飘。
他握紧掌心的电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下一次系统任务，他可以主动接一个。比如……再去小卖部看看，有没有第二颗草莓硬糖。
远处的御杰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洛羽珩看见他眼底的冰，好像真的融化了一角，映着阳光，亮闪闪的，像颗藏在糖纸里的草莓硬糖。
训练场上的风，好像真的变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