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枪管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被初升的阳光照得透亮,像缀在黑色金属上的碎钻。
御杰站在空地中央,左手自然垂落,黑血顺着指尖滴在龟裂的土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没有看顾之宴,只是缓缓活动着右手手腕,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力量。淡蓝色的水系异能在他掌心萦绕,渐渐凝聚成一柄半尺长的冰刃,刃口泛着青白的光,寒气顺着刃尖往下淌,在地面凝结出一层薄霜。
洛羽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看到御杰凝聚冰刃时,左手的伤口在微微颤抖,黑血渗出的速度更快了——刚才那番对峙已经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此刻强行催动异能,无疑是在加速毒素扩散。
“别硬撑。”洛羽珩忍不住低声喊道,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雷系异能在体内蠢蠢欲动。哪怕只有一丝残存的电流,他也想冲上去替御杰挡下这场对决。
御杰却没有回头,只是冰刃的光芒亮了亮,像是在回应“我没事”。
顾之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银边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玩味,又迅速被冰冷取代。他抬手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不是要动手,而是要参加一场宴会。“看来这些年,你也不是全无长进。”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脚下却悄然发力,地面的积水突然泛起涟漪,“可惜,毒素已经侵入你的经脉,能发挥出几分实力?”
话音未落,顾之宴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模糊。
六级水系异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爆发——不是凝聚成冰,也不是化作水鞭,而是将周围的水汽压缩成无数细小的水针,密密麻麻地射向御杰,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水针带着破空的锐响,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看似柔软,实则锋利如刀,能轻易穿透三级以下的异能防御。
“小心!”苏晴的惊呼声刚起,御杰已经动了。
他没有硬接,而是将冰刃横在身前,同时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翻。这个动作牵扯到左肩的旧伤,他闷哼一声,却依旧精准地避开了大部分水针。残余的几枚水针擦着他的腰侧飞过,划破作战服,带出几道血痕,血珠落在地面的薄霜上,瞬间冻结成小红点。
落地的瞬间,御杰的冰刃已经化作三道冰棱,呈品字形射向顾之宴的面门。冰棱旋转着前进,边缘带着蓝白色的寒气,比刚才凝聚时快了至少一倍——这不是普通的水系异能,而是融入了某种更快的能量流动,像是将风系异能的迅捷嫁接到了冰系的凛冽上。
顾之宴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击,瞳孔微缩,身前立刻竖起一道半米厚的水墙。水墙看似厚重,却在冰棱靠近时突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玻璃,试图将冰棱包裹其中。
“叮!叮!叮!”
三声脆响几乎连成一片。冰棱撞在水墙上,没有碎裂,反而像带着穿透力,硬生生在水墙上凿出三个小洞,冰屑与水珠四溅。顾之宴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右手捂住右臂,银边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镜片后那双带着惊色的眼睛——他的右臂袖子已经被冰棱划破,皮肤表面凝结着一层薄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麻痹感顺着手臂往上爬。
“你……”顾之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御杰,“你竟然融合了风系异能?这不可能!当年你的异能明明已经……”
“当年的事,轮不到你评价。”御杰打断他,冰刃再次凝聚,这次的刃口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融入了风系能量,“还有两分钟。”
顾之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猛地扯掉眼镜,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狠戾。被冰棱划伤的右臂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气息,冻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水汽蒸腾中,他的右手凝聚出一柄水剑,剑身流动着暗蓝色的光芒——那是将水系异能压缩到极致的表现,比普通的冰刃更具破坏力。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顾之宴的声音冷得像冰,“零号,让我看看你这些年藏了多少底牌!”
他挥剑直刺,水剑划破空气,带着低沉的呼啸,目标直指御杰的心脏。这一剑凝聚了他七成的异能,剑身在前进中不断吸收周围的水汽,变得越来越粗,到中途时已经化作一道水桶粗的水龙,张开巨口,獠牙毕露。
白蔷薇部队的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枪,连陈辰也屏住了呼吸——这一击的威力,足以重创普通的六级异能者,御杰还带着伤,怎么挡?
洛羽珩的雷系异能已经凝聚到极致,蓝紫色的电弧在掌心跳动,只要御杰遇险,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路线,要先用电弧干扰顾之宴的异能,再用身体护住御杰,哪怕被水龙击中也要争取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御杰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水龙冲了上去。左手的黑血滴落在地,在他身后画出一道蜿蜒的血线,右手的冰刃突然暴涨到两米长,青色的风系能量在刃口流转,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破!”
御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冰刃与水龙碰撞的瞬间,他没有硬抗,而是将风系异能催动到极致,冰刃以一种螺旋状的轨迹切入水龙的侧面。
“滋啦——!”
冰刃切开水流的声音像撕裂皮革,蓝白色的寒气顺着切口蔓延,水龙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顾之宴感觉到异能受阻,刚想加大输出,却发现水龙内部突然爆发出无数细小的冰针——那是御杰趁他凝聚水龙时,悄悄注入的风冰混合能量,专门用来破坏水系异能的流转。
“轰隆!”
水龙在半空中炸裂,化作漫天水汽。御杰的身影从水汽中冲出,冰刃直指顾之宴的咽喉。刃口的寒气已经触及到顾之宴的皮肤,让他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顾之宴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闪避,脖颈还是被冰刃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涌出。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士兵身上才稳住身形,看着御杰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从交手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
他,六级水系异能者,白蔷薇部队的前队长,竟然被一个中了剧毒、身受重伤的人逼到了这份上。
御杰没有追击,只是拄着冰刃喘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毫无血色。但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滚。”他再次吐出这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次见面,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顾之宴捂着脖颈的伤口,看着御杰身后那道坚定的身影——洛羽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掌心的雷丝闪烁,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狼。他又看了看周围,陈辰的火球已经凝聚,苏晴的冰棱蓄势待发,连那个三级治愈系的老医生都握紧了手术刀,眼神警惕。
僵持了足足十秒,顾之宴突然低笑一声,用袖子擦了擦脖颈的血,重新戴上眼镜,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有意思。”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褶皱,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仿佛刚才的激战只是一场游戏,“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再等等。”
他转身对着白蔷薇部队的士兵挥了挥手:“收队。”
“队长?”一个士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执行命令。”顾之宴的声音冷了下来。
士兵们不敢再多说,迅速收起枪,列队站好。顾之宴最后看了一眼御杰,目光在他那只不断渗血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到洛羽珩脸上,银边眼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评估什么。
“后会有期。”顾之宴留下这句话,转身带着队伍离开了。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满地尚未融化的冰碴和水痕,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直到白蔷薇部队的身影彻底消失,陈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火球“噗”地熄灭。“我的乖乖……”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白蔷薇部队的人竟然说撤就撤了?”
他走到洛羽珩身边,看着御杰苍白的脸,感慨道:“洛老弟,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和这位兄弟。要不是他把顾之宴打退,咱们别说带数据箱回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好奇,“不过这位兄弟到底是哪路神仙?连白蔷薇前队长都能打过,还是在受这么重的伤情况下。”
洛羽珩没心思和他寒暄,只是摇摇头,快步走到御杰身边。对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欲坠,冰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化作水汽消散。洛羽珩连忙扶住他,入手一片冰凉,御杰的体温已经低得吓人,嘴唇泛着青紫色。
“撑住。”洛羽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将御杰打横抱起,动作尽量轻柔,避免牵扯到他的伤口,“我们现在就回基地,马上就到了。”
御杰靠在他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左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洛羽珩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黑血染红了洛羽珩的衬衫,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却让洛羽珩的心更加焦灼。
“江医生,他怎么样?”洛羽珩看向跟上来的江梓豪,声音里带着恳求。
江梓豪一边用治愈系异能维持着御杰的生命体征,一边急声道:“毒素已经快蔓延到心脏了!必须尽快用特效解毒剂,最多还有一个小时!”
“走!”洛羽珩不再犹豫,抱着御杰就往威远基地的方向跑。
陈辰见状,立刻喊道:“王希,张图,你们带着俘虏跟上!阿超,小陈,跟我断后!”他看了一眼洛羽珩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王胖子和被捆着的齐雨、林宇等人,咬了咬牙,“快!别耽误时间!”
一行人再次出发,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洛羽珩抱着御杰,脚步飞快,军用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怀里的人很轻,比他想象中轻得多,显然是长期透支身体留下的后遗症。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也带来了越来越高的温度。洛羽珩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御杰的脸上。对方的睫毛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睛。
“再坚持一下。”洛羽珩低声说,像是在对御杰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马上就到了,基地的轮廓已经能看到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威远基地的高墙隐约可见,灰色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一头守护着幸存者的巨兽。那是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御杰唯一的希望。
洛羽珩加快了脚步,怀里的金属箱硌得他肋骨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急切。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到基地,快点找到特效解毒剂,快点让怀里的人醒过来。
他想起御杰在档案室推开他的瞬间,想起他用冰墙挡住丧尸利爪的决绝,想起他刚才在空地上那句冰冷的“滚”。这个总是沉默寡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冰墙后的人,原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身边的人。
“不许有事。”洛羽珩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他调整了一下抱御杰的姿势,让对方更舒服一点,“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关于‘零号’,关于白蔷薇部队,关于……你到底是谁。”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抓着洛羽珩衣襟的手紧了紧。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洛羽珩抱着御杰,朝着基地的方向奔跑,每一步都坚定而急切,仿佛只要再快一点,就能抓住那线生机。
远处的基地越来越近,城墙上的哨兵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传来一阵隐约的号角声。洛羽珩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却依旧不敢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