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罕面色阴沉如墨，眉峰紧蹙，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与不甘，竟似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挥手下令，清脆的金钲声划破战场的喧嚣，宣告着这场进攻的败北。
狼狈的败兵如退潮般四散而去，有的丢盔弃甲，有的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嘴里还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阵地上，断箭、碎石与破损的攻城器械散落各处，只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与上千具残缺不全的尸身。这是他与宋军的初次交锋，却未曾想竟败得如此彻底——败得莫名其妙，更败得颜面尽失，让他在麾下将士面前威信扫地。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将粘罕的身影拉得狭长而阴郁，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粘罕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案几上的军事地图，指节因用力按压而泛白。副将李春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抖如筛糠，心中满是惶恐，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身前的衣料，连大气也不敢稍喘一口。
“那究竟……是何物？”良久，粘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似是从牙缝中挤轧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回……回大帅……末将……末将亦不知其详。”李春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埋得更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此物甫一出手便炸开惊天巨响，威力之巨远胜震天雷百倍，碎石与火光漫天飞溅，我军将士根本无从抵挡。其……其原理，末将更是闻所未闻，从未见宋军火器有如此威势。”
……
“废物！”粘罕猛地一拳砸向案几，案几上的茶杯应声摔落，茶水与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连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都搞不清楚，枉你领兵多年！”
怒火过后，粘罕心中分明清楚，常规攻城之法已然无用。宋人既已拥有那般超远程攻击的可怖利器，己方纵有再多投石机与震天雷，在其面前也不过是移动的活靶。若执意强行猛攻，只会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究竟该当如何？莫非这汴梁城，当真如一块铜墙铁壁般啃不动？他不甘心！此次率军南下，本欲一举攻破汴梁，立下不世之功，怎料竟在第一道关卡便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恰在他心烦意乱、踱步不止之际，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被卫兵带至帐中。
“报！大帅，我军前锋在城西三十里外的柳林镇，截获了一批向南逃难的宋人百姓！”斥候单膝跪地，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清点人数，约有数千之众，多为老弱妇孺，现已全部控制！”
听到“数千宋人百姓”几字，粘罕双目猛地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一股阴狠毒辣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他心中迅速滋生、蔓延，瞬间驱散了先前的焦躁与不甘。
城墙坚固又如何？神器可怖又怎样？他在心中冷笑，尔等宋人不是最讲求那所谓的仁义道德么？不是总以“爱民如子”自居么？你们的皇帝，不是最爱惜他的子民性命么？今日，本帅便要看看这仁义道德究竟有多坚固。
一抹残忍的笑意缓缓攀上他的嘴角，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传我将令。”他幽幽开口，声音里不带半分情感，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即刻调派一队亲兵，把那些宋人百姓尽数押到汴梁城下阵前！给他们分发铁锹锄头，让他们去给我填平汴梁城外的壕沟！”
“本帅倒要亲眼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宋国皇帝，是会狠心下令对自己的子民放箭，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等大军，踩着他子民的尸骨行至他的城墙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