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把那天夜里的事儿跟刘姐说了，刘姐听完，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怪不得……怪不得去年老太太走了以后，我值夜班的时候，总听见703病房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翻抽屉，我还以为是老鼠呢。”
这话让张叔更慌了。他想起自己每次巡七楼，总觉得背后有凉风，想起703病房里潮乎乎的病号服，想起那枚刻着“李”字的纽扣。这些事儿，哪还能用“幻觉”“巧合”来解释？
那天晚上，张叔又值夜班。他没敢再去七楼，躲在保安室里，手里攥着个护身符——那是他老家的母亲给他求的，说能驱邪。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安，总听见窗外有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保安室门口来回走。
凌晨一点多，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巡楼的老赵在喊：“老张！老张！你快来七楼！703……703出事了！”
张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抓起手电筒，往七楼跑。刚到楼梯口，就听见703病房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比上次更响，还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细细的，揪着心。
他和老赵撞开703的门，手电筒的光柱照进去——衣柜门全敞开着，病号服扔得满地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蹲在床前，像是在翻什么东西。那影子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花白，背有点驼，跟值班记录上李桂兰老太太的样子，一模一样。
“谁！谁在那儿！”张叔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那个影子。
影子停住了动作，慢慢抬起头。张叔和老赵都看傻了——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深陷，嘴唇发紫，正是照片上的李桂兰老太太。她手里攥着一枚银色的纽扣，上面刻着“李”字，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着冷光。
“我的……纽扣……”老太太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找着了……终于找着了……”
张叔和老赵吓得腿都软了，往后退了两步，摔在地上。老太太没管他们，慢慢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风灌进来，吹得她的病号服飘起来。她手里的纽扣闪了闪，突然就不见了，老太太的影子也跟着淡了，像雾一样散在风里。
等张叔和老赵缓过神来，703病房又恢复了原样——衣柜门紧闭着，地上干干净净，连个纸片都没有。只有窗户还开着，风灌进来，带着一股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像老人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张叔就递了辞职报告。他再也不敢在市立二院当保安了，哪怕医院给涨工资，他也不干。走的时候，他特意去了趟703病房，在窗台上放了一枚银色的纽扣——那是他托人照着描述做的，上面刻着“李”字。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希望老太太能安心，别再在这栋楼里徘徊了。
后来，张叔回了老家。他再也没跟人提过市立二院的事儿，可每次看见银色的纽扣，还是会想起那个夜里，703病房里的影子，想起那句轻飘飘的“找着了……终于找着了……”。
而市立二院的七楼，还在装修。工人说，每次夜里加班，总听见703病房里有翻东西的声音，可进去一看，啥都没有。保洁阿姨也说，703病房总收拾不干净，刚擦完的地板，第二天早上准会有几滴潮乎乎的水渍，像是谁掉的眼泪。
再后来，七楼的特护间建好了，可703病房一直空着，没人敢住。护士长说，那间房的窗户，不管关得多紧，第二天早上准是开着的，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还有一枚银色的纽扣，总在窗台上放着，谁扔了，第二天还会出现。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那是李桂兰老太太的纽扣。她找了这么久，终于找着了，却还是舍不得走，总在703病房里徘徊，守着那枚承载了她一辈子念想的纽扣。
张叔偶尔会从老家的亲戚嘴里听到市立二院的消息，听到703病房的怪事。他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心，只希望她能早点放下执念，去该去的地方。毕竟，这人间的牵挂再深，也留不住要走的人，倒不如早点释然，别再在这冰冷的医院里，继续受着寻找的苦。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叔还是会想起那个夜里，703病房里的啜泣声，想起老太太手里那枚闪着冷光的纽扣。他总觉得，那枚纽扣，不仅刻着“李”字，还刻着一个老人一辈子的爱与牵挂，刻着一段没说完的故事，在医院的夜里，轻轻诉说着，没人能懂，也没人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