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还贴在主控石柱上，蓝光在他指尖流动。他没睁眼，意识沉在生命之种里，把刚才的幻象战斗一幕幕重新看一遍。幽影斥候传回来的画面还在反复播放：一个侦察兵靠在树边喘气，斗篷上的光一点点变暗。这不是普通的撤退，是试探之后才走的。
他调出三组数据：能量波动、幻象延迟、子体监控重叠区域。绿色的光丝在脑子里排成行，标出对方停留最久的三个点——都是假入口的位置。这说明教会的人不是乱来的，他们在找规律。
“不对。”段逸低声说，“他们知道有陷阱，但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艾莉安娜站在水晶球前，手指刚离开月纹表面。她听见了这话，转过身问：“你是说，他们已经怀疑这里有问题？”
“不只是怀疑。”段逸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那人的斗篷能挡住低级探测，但他没用信号瓶。他怕触发什么机关。”
“所以他是在等支援？”
“也可能是在等远程观察。”段逸收回手，擦了下汗。脑子有点累，但思路很清。他走到石台边，从一堆泥板里抽出一张，“让林语者去这三个点取土样，我要查残留魔力的纯度。”
艾莉安娜点头，转身出门。不到十分钟，两个林语者带着密封陶罐回来。段逸打开一罐，用指尖蘸了点泥土，在石台上画了个圈。他闭眼，调动生命之种的力量，轻轻一点。
绿光一闪，泥土里的魔力显现出来，像一层薄雾。段逸皱眉：“这不是普通圣光术留下的痕迹。频率更稳，结构更密。”
“是审判所的手法。”艾莉安娜站到他身边，“我刚才追踪风中的气息，发现那人身上有‘净化之火’的余烬。这种火焰只给执行肃清任务的人用。”
“那就对了。”段逸翻过泥板，在背面写下几个字，“他们不是来探路的，是来确认‘亵渎生命’是否存在。”
布伦希尔德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拓好的符文图。“你们说完了吗？我改好了反馈机制。”
她把拓片按在主控石柱侧面，几道新刻的纹路亮起微光。“现在系统不仅能造幻象，还能模拟大量低智商生物的活动。比如一群乱跑的哥布林。”
段逸眼睛一亮：“你是说，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个原始部落？”
“对。”布伦希尔德笑了笑，“教会最喜欢打这种地方。他们会觉得我们没威胁，最多派个小队来清剿。”
艾莉安娜看着那张图：“可要是他们从天上查呢？比如神鹰或浮空艇？”
“那就加障眼法。”布伦希尔德拿起炭笔，在空中比划，“我在外围设一圈假热源，用地热管道引上来，再配合植物蒸腾制造湿度差。从天上往下看，就像有很多生物在动。”
段逸马上接话：“林语者可以配合，在指定区域来回走，留下脚印和气味。”
“越乱越好。”布伦希尔德在羊皮纸上快速画了几条线，“我还加了个自动切换模块。每两小时换一次活动模式，防止被看出规律。”
艾莉安娜沉默几秒：“可这样只能骗一阵子。他们要是派人实地检查呢？”
“那就让他们查。”段逸说，“我们给他们看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三人一起看向沙盘。段逸走过去，手指在灵田区外划了一圈：“把假营地放这儿，靠近废弃矿道。再让几个大地力士白天挖土，晚上点火堆。”
布伦希尔德凑近看：“火堆不能太整齐，要像临时搭的。我可以做个定时点燃装置，用热胀冷缩控制。”
“还要埋陷阱。”段逸继续说，“就在他们可能经过的路上。不用太深，绊住就行。关键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技术差，组织乱。”
艾莉安娜慢慢点头：“然后他们就会轻敌，带常规兵力来围剿。”
“我们就等他们进来。”段逸声音低了些，“等他们走到预定位置，关大门。”
布伦希尔德笑了：“你终于要动手了。”
“不是动手。”段逸看着沙盘，“是让他们自己走进来。”
艾莉安娜走到另一边，手指点了点沼泽边缘：“但他们可能会从这边绕。那里地势低，我们看不见。”
“我已经让幽影斥候在那边设了移动哨。”段逸说，“有人靠近就启动幻象，把他们引向假营地。”
“可要是来的是法师团呢？”艾莉安娜问，“他们能用群体探测破幻象。”
“那就分阶段打。”段逸说，“第一波是诱饵，让他们觉得快赢了。第二波才是真正的攻击。我们不求全杀，只要干掉指挥官。”
布伦希尔德立刻明白：“你是说，用假营地吸引主力，然后用弩炮塔定点清除带队的祭司和骑士长？”
“对。”段逸点头，“S-01测试过附魔箭，能在三百米外打穿中级铠甲。六座塔轮着射，一轮就是三十六支箭。”
“够用了。”布伦希尔德在沙盘上摆了六个小木块，“我把射击顺序编好，错开时间，避免能量超载。”
艾莉安娜看着那些木块，忽然问：“可要是他们不来呢？”
三人都安静了。
“你是说，他们可能长期封锁？”段逸问。
“或者拉别人一起打。”艾莉安娜说，“雷克斯伯爵一直盯着这块地。教会只要说这里有‘恶魔巢穴’，他一定会来抢功。”
段逸眼神变了：“那就让他来。”
“你不担心两边夹击？”
“我不怕他们来。”段逸说，“我怕他们不来。只要有人进局，我们就有机会反击。”
布伦希尔德拍手：“那就把戏做足。我今晚就带人去布置假营地，再留几件破装备，让他们觉得我们连武器都做不好。”
“林语者配合。”段逸下令，“明天开始，每天固定时间进出营地，形成规律。”
“我负责调整幻象频率。”布伦希尔德拿起炭笔，在羊皮纸上画了个时间表，“每六小时换一次活动模式，别让他们摸清套路。”
艾莉安娜看着两人忙活，又问：“可万一他们识破了，直接发动总攻怎么办？”
段逸停下动作，看着她。
“我不是反对计划。”艾莉安娜语气平稳，“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们被迫提前开战，有多少胜算？”
段逸沉默几秒，走到主控石柱前，把手放回去。蓝光再次流动，他调出资源清单：钢铁力士十二具，符文工匠三十六人，弩炮塔六座，弹药够三轮齐射。幽影斥候八人，全部待命。
“正面打不过。”他说，“但我们不用赢，只要撑住。只要撑到凯瑟琳把消息送出去，就会有人插手。”
“你觉得谁会来？”
“银龙不会看着教会乱来。”段逸说，“只要战斗规模够大，它就会出现。”
布伦希尔德笑了：“那就打得热闹点。”
艾莉安娜没笑。她看着段逸的手还贴在石柱上，指尖有点发白。“你打算一直守在这儿？”
“至少在第一波敌人进入警戒区之前。”段逸说，“我要亲自控制幻象切换时机。”
“可你的精神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段逸低头看手，“所以我只管最关键的一段。等他们进了包围圈，就交给预设程序。”
布伦希尔德走过来，把一张新图纸放在石台上：“这是我做的应急切换协议。一旦你松手，系统自动进入防御模式，所有陷阱一起启动。”
段逸看了看，点头：“行。”
艾莉安娜不再说话。她坐回水晶球前，闭上眼，准备接入自然感知网络。
布伦希尔德蹲在石柱另一侧，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新的陷阱联动结构。她嘴角翘着，好像已经看到敌人踩坑的样子。
段逸站在中间，一手搭着石柱，一手在沙盘上移动。他的意识连着生命之种，把计划一条条记进去。诱敌、埋伏、分段歼灭。每个环节都标好时间和负责人。
外面天快黑了，主控室里只有石柱的蓝光和炭笔划纸的声音。
段逸最后看了一遍沙盘。假营地、埋伏点、射击区、撤退路线，全都标好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点了三下。三个符文工匠立刻出现在门口。
“去把第一批假装备运到矿道口。”段逸说，“天黑前完成布置。”
工匠领命离开。
布伦希尔德抬头看他：“下一步？”
“等。”段逸说，“等他们来查。”
艾莉安娜睁开眼，看了他一下。
段逸的手还贴在石柱上，指尖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