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他发作,一道劲风从他身侧刮过。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重重地落在了谢九重的后脑勺上。
谢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谢九重身后,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直接把谢九重打得一个趔趄,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捂着后脑勺,难以置信地回头,却对上了自己父亲那双仿佛淬了冰的眼睛。
“你敢动我未来孙媳妇一根头发试试?”谢老爷子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森然的杀气,“老子非亲自打断你的腿,送你去你娘坟前跪着赔罪!反了你了!”
谢九重被这一巴掌和这番话彻底打傻了。
他幽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里憋屈得快要爆炸。
一个两个的,都向着那个逆子!
自己父亲训斥自己跟孙子一样,自己怎么就不能训斥自己儿子了!
他这个当爹的,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还送他去见娘……
老爷子这是多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他如今可就剩下自己这么一个独苗苗儿子了!
谢老爷子懒得再理会这个蠢货儿子,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缓缓转向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的宁家三口。
那双饱经风霜、见惯了风浪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能将人所有的心思都吸进去,照得一清二楚。
宁昌雄和顾曼臻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后背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地往外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小宁啊。”
谢老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承渊,已经有对象了。”
轰!
这句话,比之前谢九重挨的那几下都来得更震撼,像一颗无形的炸雷,在宁家三口的脑子里轰然炸开,炸得他们眼前发黑,耳鸣不止。
顾曼臻脸上的悲切瞬间僵住,宁昌雄那张强撑出来的笑脸也彻底垮了。
有……有对象了?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谢老爷子没理会他们骤变的脸色,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
“至于你们女儿受伤这件事,说到底,错在我。我不该一时心软,点头答应让她跟着去海城,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过后,我会从其他地方补偿你们家的损失。你们先回去吧,这几天,我会托人帮忙联系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一定想办法把柔丫头的伤治好,让她尽快恢复记忆,也好让大家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还有点家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们吃中饭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给了台阶,又把路堵得死死的。
承认自己有错,是为了撇清孙子的责任。
提出补偿和找医生,是彻底断了宁家想要用“恩情”或“人情”来捆绑的念想。
最后一句“处理家事”,更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宁昌雄在官场沉浮多年,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
他心里又气又恨,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老爷子……您言重了,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他知道,今天这事,算是彻底栽了。
再纠缠下去,只会把谢家得罪得更死。
他赶紧站起身,拉了一把身边早已失魂落魄的妻子,对着谢老爷子和季梦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了。”
顾曼臻被他拽着,脚步虚浮,脑子里还嗡嗡地回响着那句“已经有对象了”。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她精心算计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了,怎么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可对上谢老爷子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她所有的算计和不甘,都只能死死地压在心底。
宁静柔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能跟父母回去!
她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她装失忆的事迟早会败露!
眼看着母亲已经拉着她往门口走,一股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不行!
她不能走!
电光火石之间,宁静柔猛地挣脱了顾曼臻的手,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疯了似的冲回到客厅中央!
“扑通——”一声闷响。
她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在了谢老爷子的面前,那光洁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谢爷爷!”
她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此刻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她死死地盯着谢老爷子,声音嘶哑地哀求。
“谢爷爷,我有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单独和您说!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保证,我的话,绝对是您感兴趣的!甚至……甚至关系到谢家未来的气运!”
“若我说完,您依旧不愿意让我嫁给承渊哥哥,我宁静柔对天发誓,从此以后,绝不再来纠缠谢家,绝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老爷子那双波澜不惊的老眼,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他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异常执拗的女孩,浑浊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谢家未来的气运?
好大的口气。
谢承渊的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想也不想就要上前阻止。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到底还藏着什么底牌!
宁昌雄和顾曼臻也没想到女儿会来这么一出,吓得魂都快飞了。
“柔柔!你胡闹什么!快起来!”
宁昌雄又急又怕,生怕女儿这番疯言疯语彻底惹怒了谢老爷子。
可同时,他的心底深处,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万一……万一女儿真的有什么能打动老爷子的筹码呢?
夫妻俩站在原地,假意拉扯女儿,心里紧张忐忑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对峙,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谢老爷子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落在宁静柔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