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京畿军北大营副将陈平率五万大军驰援长安,同时他带来了仁宗的圣旨,要求所有的指令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能执行。圣旨中还斥责徐守业目无朝廷,擅离职守,被褫夺吏部尚书一职,发回督察院再次担任督察令。
秦戈与徐守业都没有异议,只是令陈平坐镇中军,焦将军所部抽调出来驻扎在长安西门之外百余里处。
秦州、雍州等地的义军在秦戈亲自斡旋下,整合成了一支万余人的军伍。巧合的是,曹寻率领的一支小队也在其中,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这支义军的将领。
一个月以来,两支蒙古军的补给车队都被秦戈阻截,所有的粮草都落入了魏军之手。
又过去了半个月,一名义军的斥候紧急来报,一支由三人蒙古军押送的庞大车队正从雍州出发,随行的车夫人数都将近八千。
“这是个圈套。”曹寻道:“以往押送的士卒一般都只有三五千人,这次鞑子派出三支万人队,就是想诱我们上钩,然后反击。”
“或许也是个机会。”文远征道:“长安城内的粮草蒙古军最多再撑一个多月,只要截下这批粮草,鞑子定会崩溃。”
“我可以断定,大部分马车里装的肯定不是粮草,而是干柴火油之类,那些车夫也是士卒假扮。”秦戈沉吟道:“速不该这是想要来一次瓮中捉鳖,击溃截粮的魏军,彻底打通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久疏阵战的曹寻担心地问道。
“呵呵,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秦戈道:“不妨咱们来一个将计就计。曹师兄,烦请你领人前去骚扰蒙古军,记住,千万不要硬拼,放几轮弓箭即可。如果他们追击,速速撤离。”
“得令。”曹寻领命,急速离去。
“文将军,马上派人去通知顾将军、朱将军和焦将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待长安城中的鞑子援军一到,便围而歼之。”秦戈道。
“遵命。”文远征应道。
“等等,将这件‘天山雪蚕丝’交给顾非,务必让他穿上。”秦戈交给文远征一件衣物,道。慕容七七的那对龙凤胎尚在襁褓之中,无法前来相助秦戈,她托文远征将那件宝衣带了过来。
“王爷,这个……夫人会生气的。”文远征惶急道。
“让你拿你就拿。”秦戈喝道:“我有你们在旁护卫。再说了,我的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几人能近得了我身?”
文远征无奈只得从命。
曹寻的义军首先开始袭扰,接近蒙古押粮大军就是几轮弓箭,射完后转身就跑。过不多一会再次出现,如法炮制。
蒙古军的主将不为所动,也只是以弓箭回击,并未分兵追杀。
经过一处山坳时,一声鼓响,数万魏军从两侧冲出,“天机弩”和魏弓密集攒射。蒙古军早有防备,竖起巨盾或躲到马车之后,伤亡并不大。
接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魏军又如潮水般退去。
行了数十里,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依然时漫天的弩箭,以及象征性的攻击。又走百余里,仍是同样的伏击。
蒙古的一名万夫长想要追击,却被主将制止。此时分兵乃兵家大忌,他心已隐隐感到不安,魏军好像已经知晓他们的计谋,前方仿佛有一张大网在等着他。
蒙古主将硬着头皮往前闯,只要与长安城中的援兵会合,就不怕魏军的伏击了。
魏军的行踪大汗已侦察得清楚,城下除了新增的五万人外,便只剩下三万地方军,其余的都在长安的西边游弋,阻击他们的粮道。只要留下两三万人守长安城足矣,余下的五六万人就能出城,反包围魏军。
离长安只有百余里时,前方一声鼓响,又一支魏军出现在了蒙古押粮军的视野。不过这次魏军并非袭扰,而是布好阵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蒙古主将心里清楚,这里才是魏军确定的主战场,但他依然不慌。游哨回报,速不该已经亲自率六万人出城,虽然战马不足,但百余里的距离,一个多时辰便能赶到。
“杀。”蒙古主将一声怒吼,一支万人队迅速排好队列,呼啸着冲向拦路的魏军。车夫们也纷纷脱下伪装,解下马车的束缚,翻身上马,立即变成了一支精锐之师。
焦将军沉着应战,待蒙古士卒进入射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蒙古骑卒倒下一片,可他们的速度完全没有减缓,反而催马全力前冲。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从后方响起,数支魏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蒙古主将冷笑一声,将马车就近聚拢在一起,以马车为依托,组织防御。
魏军未如他所料抢夺或是销毁马车,而是一冲而过,杀向蒙古军的腹地。
震天的厮杀声响遍山野,双方的鏖战无处不在。其中一支数千人的兵马特别引人注目,沉默无言,配合默契,像一把尖刀直插蒙古核心阵营,往蒙古主将所在位置突进。
魏军渐渐占据了上风,蒙古士卒被压缩到马车的附近。
“隆隆”的马蹄声从魏军身后响起,长安城内的蒙古援军终于赶到。魏军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让速不该与被围的蒙古军会合。
正当数千名徒步奔跑了百余里的蒙古士卒翻身跨上多余的马匹,准备大干一场之际,只听“噌噌”声不断,无数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马车,随即便是一阵“轰轰”巨响,马车迸发出滔天的火焰。
原本设计让魏军夺取粮草再引燃马车上的干柴火油的谋划,如今却被魏军利用,反噬其身。
战马受惊,蒙古军大乱,连速不该都压制不住。
魏军已将缺口堵上。这种密集的敌军阵型,正是天机弩发挥其最大威力的时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蒙古士卒成了被屠戮的目标。
秦戈远远望见三千名重甲兵往北突围,其后则是一千多名身材高大的巴图军,他知道速不该就在其中。
“抓住速不该,赏金万两,随我杀。”秦戈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海,厉声大吼道。说罢便手持斫道剑,自顾自地往蒙古军冲去。
身旁的文远征大惊失色,他明白楚王极有可能再次失控,只得大呼道:“护住王爷。”
四千亲军快速有序地聚拢,跟随秦戈身后往前闯去。
这时又有两支蒙古万人队赶到战场。速不该多了一个心眼,长安援军分成两批出发,这两支万人队没有多少战马,直到此时才抵达。
秦戈紧咬住甲胄太过鲜明的重甲兵不放。前方围堵的魏军抵挡不住重甲兵和巴图军的冲击,被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往北逃窜一段距离后,折而向西。
秦戈的速度太快,亲军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顾非也注意到秦戈的异样,率破虏军紧随亲军之后。张满仓已经伤重危殆,他不希望秦戈再有任何闪失,况且秦戈还将“天山雪蚕丝”交给了他。
虽然身后只有秦戈孤身一人,奔逃的蒙古军也不敢回头再战。他们亲眼所见,秦戈一挥剑,便有十多人被斩为两段,哪怕是重甲兵或巴图军。而且秦戈神态狰狞,状似疯魔,连直视一眼都心惊胆颤,哪还敢对敌。
速不该心中哀叹,长安城守不住了,意味着他这次倾全蒙古之力的伐魏之战彻底失败。如今数千人被一人追杀而不敢回头,其憋屈羞辱之意无与伦比。
速不该不时派一两支百人队阻挠秦戈,但很快秦戈的亲军赶到,等到杀尽蒙古士卒,秦戈又不见了踪影。如此反复数次,直到雍州的两万蒙古军赶来,速不该才彻底摆脱了追杀。雍州的这两支万人队本是速不该的后手,没想到最后成了他的救兵。
待顾非领军赶到,四千亲军死伤大半,秦戈遍体鳞伤,身上还插着两支箭矢。奋力击退了蒙古军的进攻,顾非抱着有些脱力的秦戈快速折返。
速不该一逃,主战场上余下的蒙古将士便只顾着逃命,魏军一路掩杀。后军也不顾陈平的极力反对加入了追杀。
激战了两昼夜,战事才落下了帷幕。
长安城内的两万蒙古军也趁着夜色悄悄撤离,陈平则兵不血刃夺回了城池。他大喜过望,上书朝廷,称他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回攻打三年而不可得的长安,顺便提了下秦戈大败蒙古,但损兵折将。
此战蒙古军折损五万多人,但最大的打击则是蒙古军的士气,他们再也没有面对同等魏军而不败的信心。
秦戈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他躺在长安城内的一处大宅内,小草、徐守业、顾非三人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发生什么了?”秦戈道。他只记得自己发现了速不该的踪迹,便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后面的事情全部没有印象。看来他再次“走火入魔”,失去了控制,这也是三年内的首次。
顾非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并告知秦戈陈平已经领兵进军雍州,只留下破虏军和陌刀军驻守长安。速不该还是侥幸逃脱,没有被擒住。
秦戈调息了数日,便恢复了大半。这些天他每日都去看望张满仓,试图用真气打通其脑部的经脉,可是每次都在玉枕穴处受阻。
小草也告诫他不可用强,按目前的状况,张满仓的性命无忧,醒来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很难恢复成正常人,甚至极有可能神志不清,认不得任何人。
十多日后,前线传来消息,陈平已收复雍州,速不该继续西逃。
又过了半个月,秦戈收拾行囊,准备再次离开。小草告诉他,她最近在一本古籍里看到,《玄黄经》内或许有治愈张满仓这种症状的方法,所以他决定再次去找寻这本千古奇经,同时也打探公孙如玉的下落。
“我很快会回来看你的。”秦戈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满仓道。他转头对小鸭子道:“明年清明节,我会去衡山天柱峰,如果你有时间,也一起去吧。”
“顾师兄,别那么拼命,师傅和嫂嫂他们比什么封侯更为重要。”秦戈嘱咐送行的顾非道。
“替我好好照顾他们。”秦戈又对徐守业和小草道。
徐守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婆婆妈妈的,有完没完,赶紧走吧。”
待秦戈走远,小草低声道:“你让我骗他说《玄黄经》有治疗小黑子伤势的方法,他知晓后会不会生气?”
“生什么气?难道看着他一直陪在小黑子身边,萎靡不振?他这种人,劝他是没有用的,只有激将才有效。呵呵。”徐守业道。
“你比他好不到哪里,你是欺软怕硬,打得你疼了,你就乖乖听话了。”小草讥讽道。
“嘁,我是哪种人吗?想我徐守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宁死不……哎哟,夫人,我错了,我就是欺软怕硬,行了吧?”徐守业的哀嚎声引来附近路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