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
这个数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周羽的脚心，让她动弹不得。
那是她从市区打车过来，计价器上最终跳出的金额。
“我疯了吧？为了一个可能是骗局的面试，打车花了二百八十七！”
这够她省吃俭用两周了！
钱包里剩下的钢镚儿，连回程的地铁票都凑不齐了。
周羽低头看了看脚。
“从这里走回最近的地铁站……导航说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穿着这双能当凶器的高跟鞋？”
“我这是疯了吗？被金钱蒙蔽的双眼。”
周羽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这下好了，进退两难。”
“进，是个人才市场，进去可能被噶腰子。”
“退，是荒郊野岭，走回去这双脚可以直接报废了。”
她又抬起头，绝望地看着那扇冰冷的大铁门。
“万一呢？”
“万一那个电话不是电信诈骗，是真的呢？”
“月薪十万，税后。”
这个数字像个小恶魔，在她耳边疯狂敲锣打鼓。
“十万块啊周羽！你下个月就不用再半夜盘算怎么跟房东哭穷了！”
“去超市买车厘子，可以直接问老板多少钱一斤，而不是多少钱一颗！”
“再也不用生病了先百度，然后去药店买最便宜的那个药硬扛着了！”
“还能给福利院换上全新的空调！让那帮小崽子和院长奶奶过个舒服的夏天！”
“那是钱吗？那是命！是尊严！是我对抗这个世界唯一的板砖！”
就在她脑子里上演着一部名为《穷鬼的逆袭之决战佘山之巅》的年度大戏时——
“咔哒。”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响了。
紧接着，是低沉顺滑的嗡鸣。
那扇她以为这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的巨大铁门，慢悠悠地、特别平稳地向两边滑开。
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优雅得像个管家在鞠躬。
“我靠……”
周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噌地一下退到路边，把自己塞进行道树那点可怜的影子里，连气都不敢喘。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阿弥陀佛，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
车身擦得跟镜子似的，天上的云都看得清清楚楚。
车轮子压过地面，就发出一点点“嘶嘶”声，比她现在咽口水的声音还小。
“乖乖，这车得加98号的油吧？不，这得喝茅台吧？”
周-土包子-羽的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又穷又窘迫，只是傻呆呆地看着。
车子快要完全开进大门的时候，忽然方向盘一动，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是黑的，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周羽全身的汗毛却都站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车窗里有人盯着自己。
这种未知的压迫感，让她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完蛋了！她不会被当成踩点的了吧！”
她死死攥着那个用了三年的仿皮包，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路过！我马上走！”
“大哥我真不是可疑人员！你看我这身打扮，我连你们家一块砖都搬不走！”
一秒。
两秒。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跟打鼓似的。
“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后排的车窗，平滑又匀速地降了下来。
一张脸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保安？也不是警察叔叔？
那是一张很斯文的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挂着那种你一看就知道是标准模板的微笑。
他冲她点了点头，镜片后面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那目光，专业，克制，像是在超市扫描商品条码。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跟电话里那个一模一样，清楚，沉稳，跟AI语音似的。
“周羽小姐是吧？”
周羽脑子一懵，脱口而出：“啊？啊！我是！”
“你好。”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复制粘贴般的微笑，“我是彭志刚。”
周羽：“彭……彭先生？！”
彭志刚：“上车吧，外面热。”
周羽看看他，又看看那辆能买她好几条命的豪车，腿有点软。
“不，不用了！彭先生，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周羽疯狂摆手。
“万一我这二百块的套裙蹭掉色了，把您这真皮座椅染了怎么办？我赔不起啊！”
彭志刚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稳：“座椅有纳米涂层，防污，防刮，防火。”
周羽：“……”
“那……那我这高跟鞋，万一踩坏了您的脚垫……”
彭志刚：“脚垫是定制的，每周更换。而且从门口到主宅，步行需要十五分钟。”
他顿了顿，视线在她那双岌岌可危的高跟鞋上停留了一秒。
“考虑到你这双鞋的跟高和磨损程度，这个时间可能会延长到三十分钟。”
“他是不是在内涵我的鞋？他绝对是在内涵我的鞋！”
他顿了顿，补充道：“面试时间是九点整，现在是八点五十分。迟到会被视为不尊重雇主。”
周羽：“……”
“我上！我马上上！”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
车门自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热浪和蝉鸣。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周羽哆嗦了一下。
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箱的速冻蔬菜。
她紧张地把屁股往前挪了挪，只敢坐一个边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活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的小学生。
“那个……彭先生。”周羽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这车……空调真不错，多少匹的？”
彭志刚目视前方，声音毫无波澜：“中央空调系统，具体参数我没研究过。”
周羽：“……哦，嘿嘿。”
她在说什么鬼话？
聊死了，聊死了，她一定是话题终结者之王。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庄园内的道路上，两边是修剪得比她头发还整齐的草坪和叫不出名字的花。
“彭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彭志刚：“请讲。”
周羽：“那个，未来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彭志刚：“我只能说老板姓秦，其他的我不方便透露，等你正式开始上班之后自然会知道的。”
周羽识相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