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坠落的死神

辰溪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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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数据、残骸与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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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比黑暗更甚。是无,是意识的绝对真空,是连“存在”这个概念都模糊的混沌。林烬感觉自己像一片被风暴撕碎的羽毛,在无垠的虚无中飘荡,没有方向,没有重量,甚至没有“我”的实感。只有一些破碎的、无法连贯的画面和感觉在虚无中闪烁:炽烈的暗金光球在污浊与秩序的对撞中崩解;冰冷到极致的银色海洋;一张覆盖无穷维度的巨网虚影;一个无法形容的、代表着终极统合的阴影轮廓;还有那道流淌着混乱脓血的、贯穿现实的巨大伤口……

这些画面携带着无法承受的信息密度和难以言喻的“重量”,每一次闪烁都让那即将消散的“自我”意识产生剧烈的、濒临解体的痉挛。他知道,如果任由自己在这片信息的混沌中沉沦,他将会被彻底同化、分解,成为那些破碎画面的一部分,失去所有关于“林烬”的记忆与人格。

不……不能……放弃……

一个微弱但无比执拗的意念,如同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火星,在混沌的深处顽强地闪烁着。那是属于“林烬”的最后的锚点,是无数经历、记忆、情感与意志凝聚成的核心。他想起了苏晚晴紧握的手,想起了大长老最后的释然,想起了艾尔希娅孤独的光茧,想起了零冰冷的电子音……想起了他们一路走来的挣扎与牺牲,想起了那些尚未完成的承诺,想起了“铸星者”最后个体恳求解脱时传递的悲壮,想起了投入“锻炉之心”时的那份决绝……

他要回去。必须回去。

这个意念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开始搅动混沌。那些破碎的画面和庞大的信息流仿佛受到了吸引,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向这个微弱的“自我”核心汇聚、沉淀。它们并未消失,也未被完全理解,而是被强行压缩、封存,形成了一个极度不稳定、极度危险的“信息包”,深深嵌入了林烬意识的最深处,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又像一座蕴藏着无尽秘密与恐怖的宝藏。

随着这个信息包的形成,外部的混沌开始退去,属于身体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回归——首先是难以忍受的、仿佛每一寸灵质躯壳都被碾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剧痛;接着是沉重的、如同灌铅般的疲惫与虚弱;最后是五感的模糊恢复……

林烬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的重影和色块,然后缓慢聚焦。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堆冰冷、坚硬、布满粗糙棱角的……“东西”上。周围光线昏暗,只有远处一些微弱、断续的幽蓝色或暗红色的能量弧光,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勉强照亮了有限的范围。

他正身处一片……残骸带?

不同于“初始熔炉”外围那些巨大、古老、散发着悲壮气息的工具残骸,这里的残骸更加“现代”,也更加“混乱”。他身下是某种战舰或大型机械扭曲断裂后的合金板材,边缘还挂着半融化的能量管线,不时迸出几点危险的电火花。四周漂浮着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断裂的炮管、焦黑的装甲板、甚至还有半截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但已严重碳化的外骨骼残肢……空气中(如果存在的话)弥漫着浓重的金属烧焦味、臭氧味,以及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规则辐射”残留,像是高烈度规则武器对轰后留下的“疤痕”。

这是一片战场残骸。一场发生时间可能并不久远(相对于宇宙尺度)、且涉及了高强度能量与规则对抗的战场。

“咳咳……”林烬试图移动,却引发了全身更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淡金色灵质,而是夹杂着暗金色光点和些许银灰色碎屑的、粘稠的液体——他的灵质躯壳受损严重,甚至开始出现“物质化”的崩解迹象。

“林烬!别动!”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股温暖、纯净、带着抚慰力量的净化之力涌入他的体内。苏晚晴跪坐在他身边,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显然也在强制弹射中受了重伤。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双手覆盖着柔和的净化之光,正全力稳定着他体内那濒临崩溃的能量循环和规则结构。

“我们……在哪?”林烬嘶哑地问,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肺腑(模拟器官)的疼痛。

“不知道。”苏晚晴摇头,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漂浮的残骸,“弹射落点完全随机。这里……像是个坟场,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坟场。规则结构很混乱,但相对‘初始熔炉’那边……‘正常’多了。”她顿了顿,补充道,“银色观察者……不见了。弹射完成后,它就消失了。我尝试感知,没有任何痕迹。”

林烬并不意外。那个神秘的存在,完成了它的“观察”和“数据记录”,自然没有理由继续逗留。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枚一直嵌在胸口的暗金“方舟”依旧在,但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随时会碎掉的玻璃。而“锻炉之心”……已经彻底消失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古老晶体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已断绝,只留下胸口处一片空荡荡的、带着灼痛感的规则“空洞”,以及意识深处那个沉重而危险的“信息包”。

牺牲了“锻炉之心”,换来了……什么呢?那道黑暗的“伤口”似乎被“锻合”了一丝?他们窥见了“终末之网”的冰山一角?还有……他们活下来了,暂时。

“你的状态很糟,”苏晚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深深的忧虑,“不仅仅是身体受伤。你的意识……我感觉到一种非常混乱、非常……‘沉重’的东西盘踞在里面。是那个数据包?”

林烬点点头,尝试去“触碰”意识深处的信息包。仅仅是轻微的意念接触,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意识恍惚,那些关于银色海洋、巨网、阴影和伤口的破碎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带来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现在还……不能碰。”林烬喘息着,“信息量太大了,而且……层级太高,我的意识无法承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或者……找到更安全的方法解读。”

苏晚晴点头,净化之力更加柔和地包裹住他的头部,试图抚平那信息包带来的意识扰动。“先别想那些。当务之急是稳定你的伤势,恢复行动能力。这里虽然暂时没有活物,但规则环境不稳定,这些残骸也可能有未知的危险。”

两人开始在这片陌生的残骸带中,进行最基础的疗伤与探索。

苏晚晴利用净化之力,在相对完整的一块大型装甲板下,构筑了一个临时的、小型净化力场,隔绝外部混乱的规则辐射和可能的能量泄露。她将林烬移入力场中心,然后开始小心地从周围残骸中,收集一些尚存微弱能量反应(相对温和)的部件或晶体,尝试用净化之力提取其中相对有序的能量,补充自身消耗,并一点点温养林烬破损的躯壳。

这个过程缓慢而低效。他们的力量都处在低谷,苏晚晴的净化之力在之前的冒险和弹射中也损耗巨大,此刻更多地是依靠技巧和对力量本质更深的理解在支撑。

林烬则集中全部意志,用于引导体内残存的、来自“方舟”的微弱星锻能量,以及自身那融合了灵能本源海印记的基础灵能,对受损最轻的核心规则脉络进行最基础的修复和连接。每一次能量运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必须坚持下去。

时间在死寂与伤痛中缓慢流逝。残骸带中偶尔会传来金属因应力变化而产生的“嘎吱”声,或者远处某块残骸内部能量核心彻底熄灭前的最后闪光。没有生命迹象,没有其他访客,只有永恒的冰冷和废墟。

就在林烬的伤势终于被稳定在最低限度的“不会立刻崩溃”状态,苏晚晴也略微恢复了一些力量时——

异变,再次发生。

这一次,并非来自外界威胁,而是来自林烬体内。

他胸口那枚布满裂纹、沉寂许久的暗金“方舟”,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脉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但异常清晰的、带着“星锻法则”特征的能量流,从“方舟”深处渗出,没有流向林烬的规则脉络,而是……流向了与他意识紧密相连的那个危险“信息包”!

仿佛“方舟”感应到了那信息包中蕴含的、与“星锻法则”同源(甚至可能是其源头)的规则信息,产生了本能的“共鸣”与“渴求”!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这股微弱的星锻能量接触到信息包外层时,信息包那狂暴、混乱的表层信息流,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乎其微的……“梳理”和“稳定”迹象!一些最边缘的、最破碎的画面碎片,似乎被这股同源能量“安抚”了,变得略微清晰、有序了一丝。

林烬心中猛地一震!难道,“方舟”或者“星锻法则”本身,是解读或稳定这个危险数据包的“钥匙”?或者说,只有同源的力量,才能安全地接触和解析其中关于“初始熔炉”和古老规则创伤的信息?

他立刻尝试引导更多的、来自“方舟”的星锻能量(虽然微弱)去接触信息包。果然,随着能量持续输入,信息包外层那些混乱的冲击感略微减轻,虽然核心部分依旧如同一团无法直视的黑暗,但至少,他能够在不引发剧烈意识痛苦的情况下,稍微“靠近”和“观察”其表层结构了。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信息包的“内部”,似乎存在着某种……“分层”或“加密”。最外层是混乱的战场景象和规则回响;往里是那些关于银色海洋、巨网、阴影的恐怖画面;而最深处……似乎还封存着一些更加难以触及、可能更加关键的……“东西”。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这新发现时,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带着警惕响起:

“林烬!看那边!”

林烬立刻收回心神,顺着苏晚晴示意的方向看去。

在他们临时营地不远处,一块半埋在碎片堆里的、不起眼的、似乎是某种探测阵列基座的残骸上,一个大约拳头大小、呈现不规则多面体、表面光滑如镜的物体,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色光泽。

那光泽,与“银色观察者”的银灰色不同,更加偏向冷冽的金属银,也不带有那种非人的几何感,反而给人一种……精密的、人造的、甚至可能具备某种“功能”的感觉。

它是什么?战场遗留物?还是……随着他们一起被弹射过来的“东西”?

林烬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警惕。

这个突然出现在残骸堆里的银色反光体,是新的线索,还是……新的陷阱?

而在他们无法察觉的、更高维度的规则层面,一道极其细微、近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银痕”,如同耐心垂钓者的丝线,一端若有若无地连接着那个银色反光体,另一端……则延伸向无尽虚空的深处。

仿佛在等待着,鱼儿触碰饵料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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