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皇城,宣政殿。
晨曦透过高窗,洒在刚刚擦洗过的金砖地上。昨夜登基大典的喧嚣已然散去,空气中却仍残留着一丝硝烟与香火混合的奇异气味。林牧之身着玄色龙纹常服,立于丹陛之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众人。
他没有坐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殿下,文武分立。左侧是以郑知远、赵铁柱为首,一路从寒川拼杀出来的老班底,个个面色黝黑,甲胄未除,身上还带着战火的气息。右侧则较为复杂,有较早归附的士族代表,有忐忑不安的旧胤降臣,还有几位德高望重、被特意请来的民间耆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年轻却已蕴藏着无尽威严的身影上。
苏婉清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素色官服衬得她面容沉静,唯有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旧算盘珠子,透露出内心的波澜。她知道,今日,将决定新朝的骨架与血脉。
林牧之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诸君,雍京已定,天下初安。然百废待兴,疮痍待抚。旧朝之弊,在于权责不明,冗官蠹政。昭明新立,当以实务为先,以民命为本。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掠过每一张面孔。
今日,不是论功行赏,而是委以重任。肩上担子,重于千金。
郑知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他习惯了战场上的令行禁止,对这庙堂之上的言辞交锋仍有些不适,但林牧之的话让他心头一热。
郑知远!
臣在!郑知远跨步出列,甲叶铿锵。
念你戍边御侮,治军严明,擢升你为国防院掌事,总揽全国军务改制、边防海防、新军训练。可能胜任?
郑知远猛地抱拳,声若洪钟。臣,万死不辞!只是……这国防院……
林牧之嘴角微扬。就是过去的兵部、太尉府,但我们要建的,是一套全新的体系。不仅要能打仗,更要懂技术,知后勤。寒川学堂毕业的那批小子,都给你打下手。
郑知远眼中精光暴涨,激动得眉峰上挑。臣明白了!定打造一支能征善战、更知为何而战的新军!
林牧之目光转向文官队列。
苏婉清。
女子清越的应答声响起,苏婉清稳步出列,微微颔首。
寒川起兵至今,粮饷军需,从未短缺,皆你之功。新朝初立,民生凋敝,财政维艰。这民生相之位,主管财政、税收、贸易、民生保障,担子最重,非你莫属。
他语气放缓。婉清,你可能为我,为这天下百姓,担起这副重担?
苏婉清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耳尖微微泛红,声音却坚定无比。牧之……陛下放心。账目清楚,民有所依,是婉清本分。必竭尽所能,让国库充盈,让百姓安居。
好!林牧之重重点头,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赵铁柱!
哎……俺在!赵铁柱有些慌忙地从武将末尾挤出来,工装上还沾着几点油污,他紧张地反复搓着手指,像是要检查什么螺栓。
林牧之看着他,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铁柱,没有你日夜赶工,就没有寒川的枪炮,没有驰骋四方的铁甲舰。这工业院总长之位,统管全国矿冶、制造、工程营造、技术标准,你要把寒川工坊的经验,推广到全国。
赵铁柱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陛下……俺……俺就怕弄不好,耽误大事……
不怕。林牧之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记得咱们在寒川打的第一把火铳吗?也是一次次试出来的。安全规程是你立的,就按这个来。成了,咱们一起喝庆功酒!
赵铁柱眼眶一热,重重嗯了一声,激动得只会反复念叨。成了……一定能成!
周雨晴!
农事乃国之根基。林牧之看向那个肤色微黑、眼神坚定的女子。你推广新农法,垦荒水利,于乱世中保一方粮安。农业院交给你,全国土地改革、粮种推广、水利兴修,我要看到遍地稻浪翻金,仓廪充盈。
周雨晴攥紧了袖口,仿佛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麦穗,语气斩钉截铁。陛下,民以食为天。雨晴别的不懂,只知土地不负勤恳人。给我五年,必让昭明再无饥馑之忧!
四人受命,退回班列。殿内气氛为之一变,旧臣中有人面露惊异,有人窃窃私语。一位原胤朝的礼部老臣颤巍巍出列。
陛下……老臣斗胆。苏……苏相虽才干卓着,然女子为相,亘古未有,恐惹非议。赵总长工匠出身,恐难服众……
林牧之目光骤然锐利,扫过那老臣,又环视全场。
寒川立基,靠的是玻璃还是实干?退马贼、破北狄、灭皇甫,靠的是祖制还是火铳铁甲?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朕这里,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不论出身,不问性别,只论能否为这天下、为百姓做实事!谁若不服,尽可去寒川工坊打一把好铁,去试验田种出高产稻,去边境建一座棱堡再来跟朕理论!
殿内鸦雀无声。那老臣面红耳赤,喏喏退下。
林牧之缓和了语气,却更显坚定。
任命不止于此。各级官员,均需通过考核,熟悉新法,通晓实务。三日後,开考选官,天下有志之士,皆可来试!
他袖袍一挥。
旧的规矩,已经随皇甫嵩埋进了土里。从今日起,我昭明,要立的是实干、创新、为民的新风!
退朝的钟声响起。
阳光已完全照亮大殿,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林牧之看着苏婉清几人向他走来,他们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那是开创者的兴奋,是肩负重任的凝重,更是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知道,权力的交接已经完成,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脚下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