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熏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去，留下满室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混着几分缠绵后的暖腻。曹子曦支着肘，侧身凝视着枕边的人，目光像被温水浸过，柔得能滴出水来。
甄宓还沉在梦乡里，长睫如蝶翼般轻颤，颊边泛着未褪的潮红，呼吸匀净得像春日湖面的细波。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裸露的肩头投下细碎的银辉，映得那片肌肤莹白如玉。曹子曦的视线掠过她微蹙的眉峰，掠过她唇角浅浅的梨涡，最后落在那瓣被吻得微肿的唇上，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俯下身，鼻尖轻轻蹭过甄宓的鬓角，那里还残留着自己发丝的香气，唇瓣落下时，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在甄宓的唇角印下一个温润的吻，“宓姐”，她的声音低哑，混着刚睡醒的慵懒，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怕惊扰了梦中人，又像要把这句话刻进彼此的骨血里，“我绝不负你”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天际线被染成一片淡淡的绯红，隐约能听见街巷里传来的第一声鸡鸣。曹子曦心头一紧，不舍地在甄宓额上又印下一个吻，指尖还缠着她腰间的一缕青丝。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环在甄宓腰间的手，那只手刚离开温热的肌肤，指尖还残留着她腰腹细腻的触感，身后的人却忽然动了动。曹子曦猛地回头，正撞见甄宓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初醒的迷蒙，像含着两汪春水。
“子曦，你在干嘛？”，甄宓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目光落在她欲收未收的手上，唇角忽然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几分了然，几分纵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曹子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反手握住甄宓的手，那只手微凉，指尖带着昨夜被自己攥得发红的印记。“宓姐”，她仰头望进甄宓的眸子，眼底像落了星光，亮得惊人，“不要叫我子曦，叫我曦儿好不好？”
甄宓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子曦”是外人面前的称呼，带着疏离的客气；而“曦儿”，是只属于彼此的亲昵。她看着曹子曦眼中的期待，像个等着糖果的孩子，心头一软，轻轻应道：“曦儿……”
“唉，我在”，曹子曦立刻应了，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她顿了顿，手指紧张地绞着甄宓的袖口，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又问道：“那……宓姐，以后我能叫你宓儿吗？”
“宓儿”，是甄宓的乳名，自她及笄后，便再没人这样叫过，连父母都鲜少提及。此刻从曹子曦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莽撞的亲昵，却让甄宓的脸颊腾地红了。她看着曹子曦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便忍不住点了点头。
“宓儿！”曹子曦立刻喊了一声，声音清脆得像风铃，见甄宓没有反驳，又连着喊了起来，“宓儿，宓儿……”
一声比一声亲昵，一声比一声滚烫，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甄宓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抬手想去捂曹子曦的嘴，嗔道：“别喊了，小心被人听见。”
可曹子曦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昨夜那个在她怀里羞怯得不敢抬头的少女仿佛不见了，此刻的她眉梢带着几分狡黠，眼底闪着熟悉的无赖劲儿，偏偏那无赖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让甄宓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就要喊，”曹子曦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这是我的宓儿，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甄宓被她闹得没了办法，只能任由她一声声“宓儿”地叫着，听着那声音在寂静的帐内回荡，心头的羞涩渐渐被一股暖意取代。
片刻后，曹子曦终于安静下来，只是指尖还在甄宓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甄宓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轻声道：“曦儿，这些称呼，只能在私下里叫。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得维持往日的样子。”
她心里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情意？可这世道容不下这样的感情，女子与女子相恋，只会被视为离经叛道的妖孽。她自己早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她不能让曦儿被唾沫星子淹没，谨慎些，总是好的。
曹子曦抬起头，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的顾虑，心疼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握紧甄宓的手，指腹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却异常坚定：“宓儿，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你甄宓，是我曹子曦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那语气里的决绝，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甄宓心中所有的不安。她望着曹子曦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炽热与孤勇，心头一暖，眼眶竟有些发热，“我相信”，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相信我的曦儿，一定会给我一个未来!”
哪怕这个未来遥远得像天边的星辰，哪怕最后终究是镜花水月，她也认了，至少曾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对抗整个世俗，愿意为她赌上自己的一切，这份心意，就够她记一辈子了。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远处已经传来了洒扫的声音。曹子曦看了一眼窗外，眉头微蹙，知道自己必须走了，她最后用力抱了抱甄宓，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吸了一口那让她心安的香气，然后猛地松开手，转身下床。
“我走了”，她整理着衣襟，声音里满是不舍。
甄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穿戴整齐，看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回头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像只灵巧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