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死死攥着沈淮之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原来他始终都是信她的,并没有因为她细作的身份而猜忌和嫌弃她。那些看似冷漠的疏离,全是想把她从绝境中救出去的伪装。
若没记错的话,龟息散是天启皇室秘藏的奇药,一般知道的人极少。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掩人耳目,而她也是听慕容峰说过才知道的。
那日她在飞影阁醒来,慕容峰说,是他们从乱葬岗将她救回的。
飞影阁本就与三皇子有所牵扯,他们在三皇子身边安插了眼线,知晓她身陷刑部大牢也不奇怪。可当时她只当是寻常消息传递,并未深想。
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环:他们怎会精准知晓她会被丢去乱葬岗,又能恰好在那时赶去?
原来送药给沈淮之,让他施药,就是这个环节中的重要一环。
她记得她醒来后曾问过慕容峰,但是却被慕容峰刻意隐瞒了。
正想着,就听夜隐又道:“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乱葬岗等着,忽然来了个女人,哭哭啼啼在那里烧纸,我们以为那人是在祭奠亲人,不想那烧纸中竟掺杂了迷药,将我们都迷倒了,最终没能把你接回来。
为此,主子寝食不安。那时,他一面对付三皇子,一面四处寻你,京城周边的山川城镇几乎被他搜了个遍,那些荒无人烟的乱葬岗、废弃村落也全没放过……”
“再后来,三皇子造反了。主子从上官瑾口中得知你身中两种剧毒,注定活不了几天,主子更是急得不行……
可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寻到你的任何踪迹。于是他开始自暴自弃,每日便是抱着你给缝制的衣裳一动不动,一发呆就是一整天,整日不吃不喝的……”
夜隐叹了口气。他跟沈淮之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主子那个样子。他相信,要是收到阿三的死讯,估计主子也活不长了。
林怀音身子一僵,攥着沈淮之的手越发紧了。她没想到,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他竟煎熬至此,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夜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姑娘,主子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林怀音抬起眸,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晶莹,问道:“那后来呢?他是怎么发现我在幽冥谷的?”
夜隐道:“后来主子派人一直盯着燕儿,发现燕儿去了郊外一家偏僻的农庄。主子顺藤摸瓜,这才发现燕儿去见的人竟然是春桃。”
林怀音的心一揪,看向夜隐的眼神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她没想到沈淮之竟然发现了春桃,要知道春桃可是逃奴身份,万一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春桃……她没事吧?”林怀音紧张地问。
夜隐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春桃没事的。”
他抿了抿唇,接着道:“其实关于春桃,我有件事想说——
老太君那里,一直想操控主子,想让主子按照她的意愿来娶妻纳妾。为此,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主子下药。
前两次,主子都忍了过去,可是第三次,老太君竟然给主子下了媚鼎红,还把她的侄孙女儿送去了主子的房间。
要知道,那是味极其霸道的媚药。也就是那晚,主子忍无可忍,去了后院的浴房败火。
不想,那里也有人提前做好了埋伏……”
说着,他眼眸深邃,看向林怀音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林怀音被他看得发毛,不敢与他对视,遂低下了头。
“……事后,主子很是羞愤,命我把那人赶出府。我赶过去时,发现是春桃,便质问了她。她吓得跪在了地上,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话听得林怀音脑袋嗡嗡直响。沈淮之竟以为她是提前埋伏在了那里,难怪那晚他在问“是谁让她来的”,更可笑的是,她竟阴差阳错地说出是自己要来的……
夜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是主子从农户家回来后……”
他斟酌了一下又补充道,“具体时间是他解蛊后,忽然间问了我很多问题,都是关于春桃的……”
林怀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夜隐道:“你就不奇怪,主子问了些什么问题吗?”
林怀音连忙道:“都问了些什么?”
夜隐原本探究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就比如,他问我那天清晨春桃的头发是不是湿的?还有,问她的发丝、衣物是否凌乱?”
见林怀音没有搭言,夜隐又自顾自道:“我仔细回想,那时春桃的发丝整齐、干燥,衣裳也没有一丝凌乱。直到那时我才发觉,自己似乎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我是不是抓错了人,错怪了无辜?”
林怀音咬着唇,呼吸发颤,喉头犯堵,满心酸涩。
夜隐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于是,我再次调查起那天的事,有人说,那天清晨你晕倒在了茅厕旁,还是石头抱你回去的,据说躺了一天多……”
他顿了顿,探究之意更加明显了:“不知姑娘……与浴房的事有没有关系?”
林怀音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要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就听夜隐又道:“不知姑娘为何会对春桃姑娘如此上心,不仅找人将她从青楼救了出来,还撮合了她和李阿牛的婚事?”
林怀音想起春桃遭遇的种种,仰头看向夜隐,压抑已久的愤懑和委屈瞬间爆发:“为什么?我告诉你是为什么!因为那天晚上在浴房的人是我,我只是想偷着洗个澡而已,不想却遇到了那种事……”
林怀音咬了咬唇,压抑住心头的委屈,继续道,“是春桃替我受了罪!不仅被赶出了侯府,还被你们卖去了青楼!”
夜隐一怔,脸色骤变,语气有些急切:“她去青楼不是自愿的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怀音见他这副神情,不免心生疑虑:“不是你们把她卖去了青楼,还不许别人替她赎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