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浓稠的毒瘴，洒下斑驳的惨白光晕。
秦烬看着那张脸，脑子里“嗡”的一声。
林清月。
青木宗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眼睛亮晶晶喊“前辈”的姑娘。
但眼前这个人……
虽然五官还是那副模样，可气质全变了。
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灰暗，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脸上没有血色，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最扎眼的是她穿的衣服——不是青木宗的青色衣裙，而是一身破烂的黑袍，袖口还沾着暗绿色的污渍。
她蹲在那具尸体旁，手指正从尸体胸口抽出来，指尖还滴着黑血。
“林姑娘？”
秦烬试探着喊了一声。
林清月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她转头看向秦烬，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漠然取代。
“你认识我？”
她的声音很哑，像很久没说过话。
秦烬心头一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我是秦烬。”
他上前一步，“青木城，枯木林，我们一起破的阵，记得吗？”
林清月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回想。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记得。”
话音刚落，她突然动了！
不是攻击秦烬，而是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受惊的兔子，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骸骨建筑的阴影里。
“等等！”
秦烬想追，但身后传来凌风的喊声：
“兄弟！万毒池那边有硬茬子，快来帮忙！”
秦烬脚步一顿，看了眼林清月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万毒池方向传来的激烈打斗声和爆炸声，咬了咬牙，转身朝万毒池冲去。
林清月的事，等打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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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毒池边，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凌风带着十来个抗净联盟的修士，正和二十多个黑袍修士混战。
毒池里墨绿色的毒液被灵力激荡得四处飞溅，落在哪里哪里就冒起青烟。
战况胶着。
抗净联盟这边虽然人数少，但个个悍不畏死，打法都是以命搏命。
黑袍修士们则依靠毒池地利，不断释放毒雾、毒虫，拖延时间。
秦烬赶到时，正好看见凌风一剑劈飞一个黑袍修士，但左肩也被毒镖划中，伤口瞬间发黑。
“凌兄！”
秦烬甩手一道纯阳真火，将凌风伤口处的毒气烧净。
“谢了兄弟。”
凌风喘着粗气，“妈的，这帮杂碎仗着有毒池，难啃得很。”
秦烬扫了一眼战场。
抗净联盟已经倒下了三个，剩下的也都带伤。
黑袍修士虽然也死了七八个，但还有十几个在负隅顽抗。
而且毒池中央，那个一直盘膝坐在池边的枯瘦老者，始终没动。
那老者穿着深紫色的长袍，脸上布满了毒疮，一双眼睛是浑浊的黄色。
气息很强——元婴初期，而且专修毒功。
“那就是镇守使‘毒蟾上人’。”
凌风低声道，“他一直没出手，在等什么。”
秦烬眯起眼。
他发现毒蟾上人面前摆着个黑色的鼎，鼎里正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鼎口不断冒出墨绿色的烟雾，融入毒池，让池中毒液的颜色越来越深。
“他在炼毒。”
秦烬沉声道，“不能让他继续。”
话音刚落，毒蟾上人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的黄色眼睛，精准地锁定了秦烬。
“纯阳气息……”
他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黑黄的烂牙，“好好好，正缺一味纯阳药材，你就送上门来了。”
他枯瘦的手掌一拍鼎身！
“嗡——！”
鼎内墨绿色的毒液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十丈长的毒蛟，张开大口朝秦烬扑来！
毒蛟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出嘶嘶的白烟，威力比之前那些毒术强了不止十倍！
“小心！”
凌风惊呼。
秦烬不退反进，双手结印，残鼎从眉心飞出！
“纯阳——焚天！”
鼎口喷出粗大的金色火柱，与毒蛟撞在一起！
“嗤啦——！！”
水火相克，毒与纯阳对撞，爆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金色火柱不断灼烧毒蛟，毒蛟也在疯狂侵蚀火柱。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有点本事。”
毒蟾上人冷笑，又拍鼎身。
第二条、第三条毒蛟凝聚，从左右两侧扑向秦烬！
三面夹击！
秦烬眼神一凝，体内金丹疯狂旋转，紫金色灵力奔涌而出！
“雷火——混沌壁！”
残鼎一震，鼎身金乌纹路大亮，喷出紫、金、灰三色交织的光幕，将他护在中心。
三条毒蛟撞在光幕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光幕剧烈波动，但硬是没破！
“这是什么功法？”
毒蟾上人眼中闪过惊疑。
他修炼毒功三百年，见过无数火系修士，但从未见过这种同时蕴含雷霆、纯阳、还有某种混沌气息的古怪力量。
“老东西，你的毒，不行啊！”
秦烬咧嘴一笑，双手猛然一合！
“给我——破！”
光幕炸开！狂暴的三色灵力如潮水般席卷而出，三条毒蛟瞬间被冲得支离破碎！
余波去势不减，直扑毒蟾上人！
毒蟾上人脸色一变，急忙一拍鼎身，鼎口喷出浓稠的毒液，在身前凝聚成一面毒盾。
“轰——！”
毒盾炸裂！
毒蟾上人被震得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衣袍被烧出了个大洞，皮肤焦黑一片。
“小子……你找死！”
他彻底怒了。
枯瘦的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毒池开始沸腾，池底涌出无数毒虫毒蛇，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毒池中央，缓缓升起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珠子。
万毒珠！
毒蟾上人温养了百年的本命毒宝！
“能逼本座祭出万毒珠，你足以自傲了。”
毒蟾上人狞笑，伸手握住毒珠。
瞬间，他的气息暴涨！
从元婴初期一路攀升到中期，而且还在继续！
“他在燃烧毒珠本源！”
凌风脸色大变，“兄弟，快退！现在的他我们打不过！”
秦烬也感觉到了压力。
手握万毒珠的毒蟾上人，实力至少提升了三成，而且毒功的威力也倍增。
周围的毒瘴浓度急剧升高，连他的纯阳护罩都开始被腐蚀。
不能硬拼。
秦烬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根苏九儿给的狐毛，握在掌心。
“前辈，借个火。”
狐毛轻轻一震，一缕青色狐火从毛尖燃起。
秦烬将这缕狐火与自己的纯阳真火融合，化作一道青金色的火线，射向毒蟾上人！
不是攻击，而是……缠绕。
火线像有生命般，绕开毒蟾上人的防御，精准地缠住了他手中的万毒珠！
“滋滋——！”
狐火与毒珠接触，爆发出剧烈的腐蚀声！
万毒珠表面的漆黑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什么？”
毒蟾上人大惊，想收回毒珠，但已经晚了。
秦烬抓住机会，身形如电，瞬间冲到毒蟾上人面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三色灵力压缩到极致——
“雷火混沌指！”
一指，点向毒蟾上人眉心！
毒蟾上人想躲，但被狐火牵制，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
指劲洞穿额头！
毒蟾上人眼睛瞪得滚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
身体缓缓软倒，手中的万毒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泽尽失。
死了。
全场寂静。
黑袍修士们看着倒下的镇守使，满脸难以置信。
抗净联盟的人也愣住了——这就……结束了？
秦烬喘着粗气，收回狐毛。
刚才那一击消耗太大，他现在丹田空虚，金丹都有些暗淡。
“还愣着干什么？”
凌风最先反应过来，“镇守使已死，杀光这帮杂碎！”
“杀——！”
抗净联盟士气大振，如狼似虎般扑向剩余的黑袍修士。
兵败如山倒。
主心骨一死，黑袍修士们斗志全无，四散奔逃。
但在这万毒沼泽里，他们又能逃到哪去？
很快就被一一追上，斩杀。
战斗，结束了。
秦烬走到毒池边，看着那池墨绿色的毒液，皱了皱眉。
“这池子得毁掉。”
“我来。”
凌风掏出一沓爆炎符，全部激活，扔进毒池。
“轰轰轰——！！”
连环爆炸中，万毒池被炸上了天。
毒液四溅，但很快就被秦烬的纯阳真火焚烧干净。
据点，彻底毁了。
抗净联盟的人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秦烬没参与，他走到毒蟾上人的尸体旁，捡起那颗已经废掉的万毒珠。
珠子入手冰凉，内部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毒性波动。
秦烬正想收起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毒蟾上人怀里露出一角玉简。
他抽出玉简，神识探入。
里面记载的不是功法，而是……一些实验记录。
“七月初三，新送来一批‘药人’，其中有个青木宗女修，木系灵根纯净，适合培育‘木毒蛊’。”
“七月十五，种蛊成功，但此女神魂反抗激烈，需加大‘迷魂散’剂量。”
“八月初一，试验意外，蛊虫反噬，此女记忆部分丧失，但修为提升至金丹初期……”
秦烬握着玉简的手，微微颤抖。
记录里的“青木宗女修”，就是林清月。
她被净世殿抓来，种了毒蛊，抹去了记忆，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王八蛋……”
秦烬眼中杀意翻涌。
他收起玉简，转身看向凌风：“凌兄，你们先撤，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凌风看出他神色不对：“需要帮忙吗？”
“不用。”
秦烬摇头，“私事。”
说完，他纵身跃起，朝林清月刚才消失的方向追去。
雷从阴影里窜出，跳到他肩上。
一人一兽，消失在浓稠的毒瘴中。
凌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兄弟们，收拾东西，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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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烬在骸骨建筑群中穿梭，神识全开，仔细感应。
林清月的气息很淡，但还能追踪到。
她似乎往沼泽更深处去了。
追了约莫十里，前方出现一片沼泽中的“孤岛”——其实是一块巨大的兽骨平台，高出沼泽水面三丈。
平台上，有个人影。
林清月背对着他，正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
她在哭。
虽然没声音，但肩膀的抽动很明显。
秦烬放缓脚步，走到她身后三丈处，轻声开口：
“林姑娘？”
林清月猛地转身！
脸上全是泪痕，眼神依旧空洞，但多了一丝痛苦和挣扎。
“你……到底是谁？”
她嘶声问，“为什么我看到你，心里会疼？”
秦烬心中一痛。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枚青木宗客卿长老令，递过去。
“这是你师父给我的。青木宗，林长青，记得吗？”
林清月盯着令牌，瞳孔剧烈收缩。
一些破碎的画面在她脑中闪现：枯木林、深坑、师父焦急的脸、还有……眼前这个人浴血奋战的身影。
“秦……秦前辈？”
她喃喃道，声音里满是茫然。
“是我。”
秦烬点头，“你想起来了？”
“我……我不知道。”
林清月痛苦地抱住头，“脑子里很乱，有很多画面，但拼不起来……师父……师父他……”
她忽然抬头，眼中涌出更多的泪：“师父是不是……死了？”
秦烬沉默。
林长青没死，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林清月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她脸上青筋暴起，皮肤下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眼睛瞬间变成诡异的墨绿色！
“蛊虫反噬！”
秦烬脸色大变。
他冲上前，双手按在林清月背上，纯阳真火和混沌之力同时涌入，想压制她体内的毒蛊。
但晚了。
林清月猛地抬头，墨绿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和杀意！
她反手一掌，拍向秦烬胸口！
掌风带着浓烈的毒气！
秦烬猝不及防，被拍得倒退三步，胸口发闷。
但他顾不上自己，死死盯着林清月：
“清醒点！你是林清月，青木宗的林清月！”
“死……死……”
林清月嘶吼着，再次扑来。
这次，她手里多了一柄短剑——剑身淬毒，泛着幽蓝的光。
秦烬咬牙，侧身避开剑锋，一记手刀砍在她后颈。
林清月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秦烬接住她，探了探脉搏——很乱，毒蛊正在疯狂侵蚀她的心脉。
“必须尽快把蛊逼出来。”
他抱起林清月，看向沼泽深处。
毒蟾上人的实验记录里提到，解“木毒蛊”需要三样东西：碧血蟾酥、千年毒龙草、七彩瘴莲。
前两种是剧毒，以毒攻毒。后一种能暂时压制蛊虫。
都得在万毒沼泽深处找。
“雷，走了。”
秦烬抱着昏迷的林清月，纵身跃下骨台，朝沼泽最危险的核心区冲去。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