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掰扯,云安说一句,云乐也说一句,敦敦再调解一句。
三人有来有回,门里的人听到,也不打断,好笑的看着,还转身进屋给他们准备茶水。
一会肯定要喝水,还是先准备吧。
果然没一会听到三人进了院子的声音,云乐在院子里面扬声喊:
“雨哥儿,给我们倒杯水!”
雨哥儿在灶房里笑着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三碗温热的茶水。
他是个十五六岁、模样周正的小哥儿,两年前被向烽和云乐买回家,性子乖巧又勤快,平日里主要帮着曹阿么料理家务、照看云安,让云乐能腾出手来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
与他一同被买回来的,还有个憨厚可靠的汉子赵大瓦,平日里跟着乔山他们侍弄田地,出门时便负责赶车护卫。
有了这两人得力帮衬,家里的琐事杂务被料理得井井有条,云乐肩上的担子轻了大半,竟难得地清闲下来。
这份清闲,让他生出了些“新念头”。前年县里开了专为年轻夫郎、姑娘设的“哥儿学堂”,教些简单的识字、算账、绣花花样,甚至还有品香、点茶之类的雅事。
云乐也去报了名,当真规规矩矩上了一年学。
只不过就学了一年,就嫌弃那学堂里教的东西太死板,不适合自己,又不去了。
为此他的同窗们还很可惜,少了云乐,学堂里面的氛围都无趣多了。
他接过雨哥儿递上的茶,小口小口的喝完。
放下茶碗,他还顺手理了理自己方才在山上被树枝勾得微乱的袖口,那细致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敦敦都有些想笑。
云安可不懂这些,咕咚咕咚喝完自己那碗水,一抹嘴,又凑到敦敦身边,继续嘀嘀咕咕“控诉”他阿么今日的“罪行”,小模样认真极了。
奈何云安的话真的太密了,敦敦就是再有耐心也不想听了。
这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马匹轻嘶,是向烽和秦啸他们从骑射场那边回来了。
云安一看见阿爹和秦太爷爷,就像是看到了更大的“靠山”,立马从敦敦身边弹开,炮弹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向烽的腿,仰着小脸就开始新一轮的“控诉”:
“阿爹!秦太爷爷!你们可回来了!阿么今天可坏可坏了!他不听安儿的话,非要往刺丛里钻,看!把安儿最喜欢的新衣服都勾破了!”
他努力扯着那个小裂口,试图增加事情的严重性。
三年过去,岁月在向烽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气度愈发沉稳如山。
他看向云乐的眼中,那份爱意经年沉淀,非但未减,反而如同陈酿,愈加深厚醇和。
听着儿子叽叽喳喳、添油加醋的告状,他只是微微弯腰,一把将小团子捞起来抱在臂弯里,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替云安拂去了发梢沾着的一小片草叶。
他耐心地听云安说完,甚至还仔细看了看那处小破口,然后才沉稳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责备,只有纵容的笑意:
“嗯,阿爹看到了。是我们安儿受委屈了。不过,你看阿么也知道错了,对不对?”
他抬眼,望向那边因为他的动作而耳根微红、却还强作镇定的云乐,眼中促狭一闪而过,
“衣服破了没关系,阿爹让曹阿么给你补好,补得漂漂亮亮的,或者给你做件更新更喜欢的,好不好?”
他完全没有按照云安期望的那样去“教训”云乐,反而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转到了补偿新衣服上。
云安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可能有新衣服,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大半,眨巴着眼睛确认:“真的?要绣小老虎的!”
“好,绣小老虎。”
向烽一口应下,抱着他往屋里走,顺便对秦啸和敦敦道,
“秦阿爷,敦敦,进屋歇歇,喝口茶。”
秦啸将这场面尽收眼底,抚须哈哈一笑,拍了拍敦敦的肩膀:
“走吧小子,你小叔父这家里的‘官司’,向来是烽小子一回来就自动休庭的。”
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了然与打趣。
云乐跟在后面,悄悄瞪了向烽宽厚的背影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
他知道,在相公眼里,他那点“任性”和孩子的“告状”,大概都是生活中可爱的小点缀,无需苛责,只需包容与温柔化解。
这种被全然接纳、甚至带点“偏袒”的宠爱,让他心里甜丝丝的。
几人进了屋子,在堂屋坐下,雨哥儿又新上了热茶。敦敦这才放下茶盏,端正了神色,说起今日特意过来的正事。
“小叔父,”他声音清朗,已有了少年人的沉稳,“今日来,是受我们蒙学赵夫子所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他顿了顿,继续道:
“您也知道,这两年咱们安平县除了大办蒙学,鼓励文教,这骑射之风也颇受重视。府学每年春猎秋狩不说,便是我们蒙学,也添了强身健体的课程。”
“赵夫子知晓您是我小叔父,也知晓您骑射本领高强,连府学每年都特意请您去指点一二。”
敦敦眼中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彩,语气更加恳切:
“夫子便想着,能否也请您拨冗,到咱们蒙学去,给蒙学的孩子们上一堂骑射课?”
他说完,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向烽。
他知道小叔父的骑射场事务繁忙,家中也需照看,不知是否会应下这额外的请求。
一旁的云乐听了,眼睛却先亮了起来。他素来知道自家相公的本事,也乐见他的能耐能被更多人认可,尤其是能惠及像敦敦这样的蒙学孩童。
他不由看向向烽,虽未说话,但眼神里已是满满的鼓励。
秦啸在一旁抚须听着,也点了点头,对向烽道:
“这倒是件正经好事。教化育人,文武皆不可偏废。你若能去给那些娃娃们心中种下一颗尚武强身的种子,也是功德。”
向烽沉吟片刻。他确实忙碌,但敦敦所说之事,关乎蒙学孩童的见识与可能的未来出路,又与骑射相关,确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看着敦敦期待的眼神,又瞥见云乐亮晶晶的目光,心中有了决断。
他沉稳地点了点头,对敦敦道:“赵夫子有心了。此事我应下了。你回去告诉夫子,时间由他方便来定,提前告知我便好。课上所需马匹、器具,骑射场可提供一些。”
敦敦闻言,脸上顿时绽开大大的笑容,连忙起身,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
“多谢小叔父!我明日就去回禀夫子!”
云乐也笑得眉眼弯弯,只觉得自家相公这般有担当、受敬重,比什么都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