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沉了，雾蒙蒙的寒气裹着晚风往衣领里灌，冻得他牙齿发颤。
路过街角那家小卖部时，他瞥见屋里亮着暖黄的灯，玻璃柜里似乎还摆着面包，喉咙里一阵发紧，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可手往兜里一摸，只有空荡荡的布料，连讨口水喝的勇气都没了，赶紧把头扭开，加快脚步往老城区挪。
越往里走越荒凉，雾也越来越浓，远处的路灯被晕成一团模糊的光，连脚下的路都看得不真切。
路边的居民楼大多黑着灯，窗户蒙着厚厚的灰，有的玻璃碎了半边，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响；墙根下的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沾着夜露蹭得裤腿又湿又凉，偶尔踢到废弃的易拉罐，“哐当”一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吓得他心里一紧。
借着惨白的月光，能看见楼体外墙的墙皮大块大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楼道口的防盗门锈得变了形，歪歪扭扭挂在门框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盯着远处那栋爬满枯藤的居民楼，401室就在那里面，心里的火气混着点发怵，却还是咬着牙往前挪。
再怕也比睡露天强，先找到401住下，等缓过劲来，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刚拐过满是杂草的巷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于畅心里一紧，下意识就往旁边半人高的草丛里钻。
草叶上的夜露打湿了破外套，凉得刺骨，他却屏住呼吸，只敢从草缝里往外偷瞄。
昏蒙的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慢走过来，背上还背着个旧书包，走两步就停下来左顾右盼，肩膀微微发颤，看得出来怕得厉害。
于畅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等对方转过脸，借着月光看清那张眉眼时，他的呼吸瞬间顿住。
是于瑶！他的亲生女儿！
她怎么会来这种荒地方？这么晚了要去哪？疑问刚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窜进脑子里，让他眼底瞬间亮了。
这不就是机会吗？
他盯着于瑶的背影，指节不自觉攥紧：自己现在一分钱没有，连住的地方都快没了，于瑶在手里，沈青泽那个小子难道还敢不乖乖打钱？就算于瑶不给，凭着父女的名分，讨点吃饭的钱总该没问题。
他悄悄从草丛里挪出来，脚步放得极轻，跟在于瑶身后不远的地方，眼睛死死盯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心里的算计像野草一样疯长。
只要跟紧了，不怕她跑掉，更不怕拿不到钱。
于瑶的脚步声顺着漆黑的楼道往上飘，轻得像羽毛，却每一下都踩在于畅的心尖上。
他猫着腰贴在一楼墙角，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扶着斑驳的墙往上挪。墙皮早被潮气浸得翘了边，她指尖划过，簌簌掉下来的灰在月光里飘成细屑。
她走得极慢，每爬几级就停下来，侧着耳朵听半天，再回头往楼下望一眼，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弦，连背着的旧书包都跟着轻轻发抖。
于畅没敢跟太近，等楼道里的脚步声歇了，隐约传来“吱呀”一声木门转动的轻响，才踮着脚尖往上爬。
楼梯台阶积了厚厚的灰，他破鞋的鞋底碾过，扬起的灰呛得他差点咳嗽，赶紧捂住嘴，只敢用鼻子轻轻喘气。
爬到三楼转角时，他看见于瑶正站在四楼的房门前，手握着锈迹斑斑的门把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推开。
就在这时，于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昏蒙的月光刚好照在她脸上，于畅清楚地看见，她瞳孔瞬间收缩，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连“啊”的惊叫都没喊出来，转身就往楼上跑。
可这栋楼早就荒了，四楼往上根本没通路，她不过是慌得没了方向。
“跑什么？”于畅心头一喜，也顾不上藏了，几步就冲了上去。
他的破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声。
于瑶跑得太急，脚下被散落在台阶上的碎砖绊了一下，身体往前踉跄着，他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像攥住了救命的稻草，猛地往后一拽。
“啪！”于瑶重重摔在台阶上，背上的书包脱手飞出去，拉链崩开的瞬间，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掉了出来。
浅灰色的针织衫、米色的外套，料子摸着就厚实，连衣角的缝线都工整，看着就不是便宜货。
于畅的目光顿了顿，又扫向于瑶身上。
她穿的运动鞋干净崭新，鞋边没半点磨损，身上的卫衣也挺括有型，跟他记忆里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旧衣服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他扑上去，膝盖死死顶住她的后背，双手攥着她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却多了几分算计的光。
听着她压抑的哭声，他凑到她耳边，语气里带着点酸意，又掺着得逞的阴狠，“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啊？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跑什么，这荒楼里你能跑到哪儿去！”
楼道里静得只剩下于瑶压抑的哭声，风从四楼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扑在两人身上。
于畅低头看着身下动弹不得的女儿，眼神里满是笃定。
这一片居民楼早就荒了，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挣脱了也跑不出这片巷子。
他腾出一只手，粗暴地拽起于瑶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满是灰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神里全是恐惧。
于畅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青泽呢？现在就联系他！让他给我送钱过来，越多越好，不然……你就别想走了。”
于瑶的头皮被拽得生疼，眼泪掉得更凶，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双手在身后胡乱抓着，想摸到点什么东西反抗。
于畅见她不肯配合，膝盖又往下顶了顶，压得她闷哼一声，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怎么？不肯说？你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买糖吃的？现在过得好了，就不认我这个爹了？”
他说着，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衣服，心里的火气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