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巷口时,于畅把洗得发白的外套又裹紧了些,风还是往骨头缝里钻,带着桂花败落的冷香,却半点暖不透他发颤的指尖。
兜里只剩两枚硬币,被体温焐得发潮,他攥着那点微薄的温度,在街角包子铺前站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要两个……素馅的。”
老板递来油纸包时,热气混着肉香飘过来,于畅喉结滚了滚,还是没敢多问。
他边走边咬着包子,干硬的面皮剌得嘴角发疼,就着冷风往下咽,胃里却像空了个大洞,越填越慌。
手机早就没电关机,通讯录里翻来覆去能打的号码,要么无人接听,要么接通了听见他的声音就挂断。
于瑶找不到,胡小敏的电话成了空号,连沈青泽那个总能压得住事的名字,此刻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找过之前的房子,可是已经被搬走了,问了很多人都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他们的地址。
他沿着老国道往老家的方向走,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像在数他走投无路的步子。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手里的包子很快见了底,只剩下油纸包里残留的油星子,他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把纸揉成一团攥紧。
风卷着落叶打在裤腿上,于畅下意识把胳膊抱得更紧,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蹭着皮肤,混着秋凉扎得人发痒。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鞋,右脚鞋底早开了道裂,每走一步,柏油路的寒气就顺着裂缝往上钻,冻得脚趾蜷成一团,连带着小腿都发僵。
路过公交站时,他盯着站牌上“老家”的地名愣了愣,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两枚早已花光的硬币,又默默收回手。
刚才买包子时,老板多看了他两眼,那眼神里的打量像针一样扎人。
头发沾着灰尘结成缕,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黑,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灰,连说话都带着饿久了的虚浮。
他咬了口剩下的半个素包,面皮里零星的青菜碎没什么滋味,咽下去时像堵着团棉絮,噎得他直咳嗽,只能弓着腰,对着冷风大口喘气。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肚子里的那点暖意很快被秋风吹散,胃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
于畅扶着路边的树干歇了歇,树皮粗糙的纹理硌着手心,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以前胡小敏会在秋天煮南瓜粥,于瑶总抢着要放糖……
可现在,电话打不通,人找不到,连个能借钱的地方都没有。
他重新直起身,把空油纸包塞进裤兜,又拽了拽外套下摆,试图遮住露出的衣角。脚下的路还长,秋凉越来越重,但他只能往前走。
快三年了,他在牢里熬着的时候,沈青泽怕是早就凭着成绩保送了清大,转头就把他的妻女藏得严严实实,连条活路都不给他留。
风又大了些,吹得路边的白杨树哗哗响,叶子落得更急了,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于畅扶着树干歇了歇,粗糙的树皮硌着手心,倒让他多了点实在的感觉。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想起以前秋天,胡小敏在厨房里煮南瓜粥,于瑶踮着脚往锅里撒糖,甜香飘满整个屋子。
可现在,粥香没了,糖味也没了,连个能借钱的人都找不到。
他把空油纸包塞进裤兜,又拽了拽外套下摆,试图遮住露出的衣角,然后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路还长,秋凉越来越重,但他没得选。
老家还有三姨和二叔,就算他们以前总嫌他没本事,就算开口要遭多少白眼,他也得去试试。
总不能真倒在这满是落叶的路上,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至于于瑶、沈青泽来日方长,最好别有一天要落入他的手里,不然……
秋风吹得路边的老槐树叶子哗哗落,于畅缩着脖子往前走,鞋底的裂缝里卡了片枯叶,每走一步都磨得脚底生疼,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二十几年前的事。
那时他刚从重点大学毕业,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进行业顶尖的公司,第一个月工资就拿到了五位数,年底更是攥着六位数的年薪,走在路上都带着风。
西装笔挺地站在婚礼台上,身边是笑靥如花的城里妻子,台下三姨攥着他的手,眼角泛着泪说“我外甥总算熬出头了”,二叔举着酒杯,跟亲戚们炫耀“我家畅儿是重点大学毕业,现在又娶了好媳妇,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那时的他,手里攥着六位数年薪,心里装着对未来的盼头,连走路都带着底气。
可这份底气,在妻子生孩子那天彻底碎了。产房外的红灯亮了整整一夜,最后医生出来说“大人没保住,好在孩子没事”,他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于瑶,突然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从那以后,他像丢了魂,上班时对着电脑发呆,项目报表错了一次又一次,客户投诉的电话接二连三,没撑多久,公司就递来了辞退通知。
他抱着于瑶,在出租屋里浑浑噩噩过了一年,日子过得一团糟,奶粉钱都要靠变卖以前的东西凑。
直到那天在菜市场遇见胡小敏。他的初恋,怀里抱着个一岁大的男孩,眉眼间满是疲惫。聊起近况才知道,胡小敏的老公意外去世,留下她和儿子沈青泽,一个女人打零工根本养不起家。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慢慢走得近了。胡小敏会帮他照看于瑶,煮热乎的饭菜给他吃;他也会在晚上帮着哄沈青泽睡觉,偶尔还会送胡小敏去打工的地方。
日子久了,看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看着胡小敏眼里的依赖,他心里那片荒芜的地方,总算有了点暖意,于是开口说了句“咱们凑在一起过吧,好歹能给孩子一个家”。胡小敏红着眼眶点了头,他本以为,这会是新生活的开始。
为了给一家人更好的生活,他拿着所有积蓄创业,可没经验没资源,很快就亏得底朝天。从那以后,他彻底变了。